怀乡伯一下子惊呆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是这么个回答啊。
他都已经这样用最卑微的语气来恳求,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女人,竟然连他卑微到极点的央求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
“你再说一遍?!”他不敢置信,连头上束发的金冠都歪了,顾不得自己的爱妾安危大声喝道。
“我说我拒绝。一个贱婢罢了,碍了本公主的眼,我为什么要去救她?若她是因我而死,或许我还会眨眨眼睛,可是听你的意思,她是自己作死?”昌平长公主一生都生活在那女人的阴影里,因有那女人的存在,她的丈夫不再是丈夫,也不再是她儿子的父亲,仿佛他们成了仇人一样。她固然痛恨怀乡伯,可是也不能不痛恨那个令自己的尊严扫地的女人,悠然地说道,“自己害了自己,怨得了谁?更何况,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几句恳求,就饶了她?”
做梦呢?
为了女人叫她滚,如今大事临门叫她回来?对不起,长公主滚远了,别想叫她回去救人。
“你就帮帮忙,太医院里职位高的太医不给臣下诊治,你作为长公主叫他们出来给她看看脸。你也是女人,难道不明白容貌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吗?我看了都心疼。”虽然太医院也有些太医是可以给勋贵世家看病的,只是这些太医在太医院中地位都不算太高,真正医术高超的都只给皇家贵人诊脉,就只看宗室皇家的这些皇子皇孙都忙得要死,哪里有恐去理会怀乡伯府的一个妾?
这不是也跌份儿吗?
因此怀乡伯在太医院碰了壁,一下就想到自己的公主老婆了。
他的打算美得很,叫昌平长公主宣太医给看病,然后他的爱妾在这个时候加个塞儿也就是了。
“绝不。”昌平长公主冷漠地说道。
“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狠毒?!”见她断然拒绝,怀乡伯一下子就绝望了。
他与爱妾冯姨娘是多年的相伴,感情深厚,自然不能忍心见她容貌不能复原。况且叫怀乡伯发自肺腑地说一句,那脸上的伤口真是太吓人了,他这些天晚上睡过去都不敢睁眼睛,唯恐张开眼睛就跟见了鬼似的吓死。可就是这样儿呢他也忍不住了,这些天都住在书房,还避开了对自己娇嗔得鲜血淋漓的冯姨娘,还有他的庶出的次子,卧病在床,一屋子的通房丫头服侍着,不知怎么……
他身上带着伤,却还和通房缠绵,如今伤势总是好不利索,人也憔悴得跟鬼似的。
怀乡伯都想请道士来做法看看风水了。
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倒霉。
当然,这个问题三清圣人是没法儿回答了,去问问如来佛祖没准儿还能有个答案。
“我就是个狠毒的。左右你和贵妃要好,你去求贵妃,看她愿不愿意叫太医去看你的小妾。”昌平长公主漫不经心地调笑。
若是当年年少气盛,尚有几分真情的时候,面对怀乡伯的指责她早就伤心欲绝。
可是如今,她却没有半点触动。
怀乡伯已经把她的心给磨得坚硬无情了。
“你!你们沆瀣一气,不会有好下场!”怀乡伯见昌平长公主打定主意见死不救,再看到宋明岚在一旁托腮浅笑,那悠然的美刺目得厉害,令他怒从心头起,指责宋明岚就怨恨地说道,“为了谄媚长公主,你竟然会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好好好,你给我记住了,我……”他才想跟宋明岚说跟她没完,往后大家就都是大仇人,见面先唾一口然后就死磕了,却见宋明岚一双妙目落在自己的身上。
“伯爷记住了更好。您可万万记住了,日后您寻我报仇找不着正主儿,我欢迎伯爷去寻我父亲报仇啊。”
什么是不孝女,宋三小姐这种类型就肯定是了。
幸亏忠靖侯是没跟来,不然若听见这等无耻之言,跟宋三翻脸逐出家门也不是不可能。
太坑爹了有没有?!
“你是有恃无恐了?”怀乡伯双目赤红地问道。
“说起来,小女与伯爷之间有什么仇怨呢?”宋明岚清雅一笑,见晋王已经摁住腰间的重剑一双眼睛笔直看向怀乡伯,仿佛这男人有点儿异动就要剁了他,另一侧病弱的王昭小少年紧张地探身过来仿佛要护住自己,也只不过是一笑,方才淡淡地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世间的公道!伯爷,冯姨娘苛待我大姐姐,您那个畜生儿子虐待她这么多年,有来有往的,我不过是还给他们而已,你为什么说我狠毒?若我狠毒,那冯姨娘是什么?”
“真的撕破脸,咱们闹到衙门去,丢人的你看看是谁。”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怀乡伯哑口无言,突然怒极反笑。
“她脸上的伤与我无关。本都要好了,偏偏自己作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且叫我说句心里话,伯爷您与冯姨娘不是真爱吗?就算容貌有损,可是打动您的不是她美好的心灵和温柔体贴吗?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故而我想着,如今在您眼里,冯姨娘与从前应该没有什么分别啊。红尘之中万般都是过眼云烟,所谓美貌不过是枯骨皮相,您不会这么肤浅,也只在意容貌吧?只要您不在意她的容貌,有您的真爱做安慰,我想着,冯姨娘初时不安,过些日子就不会再为自己的容貌伤心了。”
宋三小姐在山中念经惯了的,自然张嘴就说起了长篇大论。
絮絮叨叨的,怀乡伯都要被噎死了。
他想要反驳,可是反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