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的事了结了,天气亦逐渐回暖。众人皆去了裘衣,只许道萍身子弱,依旧是隆冬的打扮。
过年时天冷,她本就少出门,又逢着七娘的事,担惊受怕,更是只能将养着。
湘儿心中担忧,怕她闷出病来,遂劝道:
“这几日化雪,我瞧着,园子里的海棠开了好些。小娘子不如出门逛逛?”
许道萍自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花枝覆着残雪,柳条已生出新芽。又是一年春日近。
她点点头,轻声细语地:
“也好。”
湘儿兴高采烈地取来裘衣,替她披上。又忙去备着手炉、香饼。
闻说许道萍要逛园子去,姜嬷嬷紧赶着进屋看,生怕穿戴不妥。
她是看着许道萍长大的,自然知她的身子弱。多一分担心,也是惯了的。
“天还凉呢!小娘子的风帽需戴上的。”
姜嬷嬷一边说,一边拿下衣架上的风帽,要替许道萍戴。
许道萍只笑着轻轻拂开:
“嬷嬷,雪已停了。”
“有风呢!”姜嬷嬷道。
却是湘儿在一旁笑起来:
“嬷嬷放眼看去,府中穿裘衣的人也没有。纵然小娘子体弱,戴着风帽也太怪了!”
姜嬷嬷看了眼天气,只拿着风帽不知所措。
许道萍知姜嬷嬷担忧,遂接过风帽,道:
“嬷嬷看这样好不好?我让湘儿拿着风帽,若是风大再戴上。”
姜嬷嬷直直点头,忙将风帽塞至湘儿手中,自送了她们出门。
刚出院门,湘儿看着那风帽,只掩面笑道:
“姜嬷嬷果真老糊涂了,小娘子也由着她!”
许道萍叹了口气,边走边道:
“在此处,只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姜嬷嬷年纪也大了,背井离乡都不容易。到底是长辈,能依她之处便依她吧,你别太较真了!”
湘儿附和着点点头。
积雪褪后,谢府的景致开始显现出来。五彩琉璃瓦、雕花飞檐、漆红柱子……一派大家士族的气度与端重。
许道萍往附近的花园行去,海棠果然开了好些,娇娇恰恰,红艳欲滴。
她从未觉得海棠这样好看,许是久不出门,为此惊喜;许是已习惯了谢府的日子,觉着此花颇是应景。
许道萍只站在海棠树下看花,月白裘衣更显得她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她正出神,忽闻得有人唤:
“许娘子。”
许道萍转身瞧来,果是陈酿!她依礼行了万福,陈酿亦作揖。
“许娘子还穿着裘衣?”陈酿见她打扮,遂问。
还是湘儿先道:
“我家小娘子身子不好,又逢着变季的时候,不得不小心些。”
许道萍只温和笑笑:
“陈先生从七妹妹那里来?”
陈酿点点头:
“前阵子她受了些委屈,我去看看她。恰当难得的好天气,遂来逛逛。不想许娘子也在。”
“是啊!我也瞧着天气不错,出门走走。”许道萍浅笑道。
“说来,蓼蓼的事,倒要多谢许娘子来回传话。我与蓼蓼听着消息,都安心许多。”陈酿颇是感激。
许道萍却有些害羞,从来都是她谢别人的,倒不大习惯别人的感谢。
她遂低头道:
“先生客气,七娘亦是我妹妹。说来,天气回暖,该是先生春闱的时候了?”
“嗯,快了。”陈酿点点头,“春闱之后,我也该走了。”
许道萍心中猛地一惊,只抬眼看着陈酿。什么叫“该走了”?要离开谢府么?不做七娘的先生了?
她只觉心头紧张,却不知为何,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那七妹妹……”许道萍顿了顿,“先生可同七妹妹说了?”
陈酿摇摇头。
七娘那脾气,知道了还不得跳起来?他也别想安心准备春闱了!真走时,再同她说,她也就闹不起来了。
“先生教七妹妹快一年,多少有些不舍吧?”许道萍叹道。
也不知是否真不舍,可担心却是真的。
“蓼蓼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陈酿道,“我走了,还烦许娘子多看着她,别叫她惹事,也就是了。”
许道萍低头,兀自踱步,似乎要排遣心中的不安。
她看了陈酿一眼,忽而心生不舍。他若去了,谢府的外人,不是只她一个了么?又是一番凄凄凉凉,孤苦伶仃。
“先生,”许道萍喃喃,“非走不可么?”
陈酿听她语气不同往常,只蓦地审视着她,似乎有些懂得她的心思。本是同病相怜的人,如今却兀自去了。
“大夫人对我,已生了嫌隙。再住下去,没什么意思!”陈酿轻笑。
“可大老爷看重先生。”许道萍道。
“谢大人的看重,不在谢府,而在朝堂。”陈酿道,“至于我,确是不好再留的。”
许道萍垂下眸子,忽猛咳了两声。她神情含愁,声音是凄楚无力的。
“许娘子……”陈酿有些忧心。
许道萍只摇摇头,湘儿忙上前扶着,又替她紧了紧裘衣。
“有时,真是羡慕先生。”许道萍低声叹道,“不必事事倚仗他家,说走也就走了。”
陈酿亦叹了口气,又有些不敢看她。寄人篱下的滋味,如何好受呢?
自己身为男子,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何况乎她?一介弱质女流,凡事做不得主,到底可怜了些。
“小娘子莫自苦的好。”陈酿安慰道,“从前看你诗文,颇有感触,故而作注宽慰。小娘子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