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谢芝,七娘又觉得自己无情。分明大姐才走不多时,自己却在宫里嬉笑热闹,还任着别人那样说她!
“谢小娘子?”
忽闻得有人唤她,七娘一回头,可不是那个多嘴的郓王么?他换了身珠白袍子,白狐裘裹在身上,越显出清贵来。
她此时心情不佳,只敷衍行了一礼。
郓王见她一身天水碧打扮,独自立在雪地中,不似别的小娘子明艳,却自有一番韵致。
她小脸冻得通红,还红着眼,似乎是哭过。他惯了的怜香惜玉,是最见不得小娘子如此了。
“小娘子怎么孤身在此?跟你的丫头呢?”郓王忙上前去,有些担心。
七娘方想起琳琅,又看了看捧着的手炉。她退后一步,只道:
“手炉冷了,她添碳去。”
“既如此,可否借小娘子的手炉一用?”郓王笑道。
七娘不解,一个凉透的手炉能有何用?她只将手炉摊在手上,疑问地看着他。
谁知郓王竟拿出自己的炉子,又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镊子。
他不慌不忙地,移了几块正红的碳火给七娘。又从麒麟香袋中取了两片香饼,添在七娘炉中。
七娘被他忽然的举动惊到,只僵直地站着。他低头挑弄着她炉中的香灰,七娘看着他,轮廓分明,眉目细长,只觉这人生得是极精致的,难怪那些小娘子上赶着巴结。
“好了,快收起来。”郓王笑道,“小娘子是冻不得的。”
七娘亦红着脸,将手炉收起,只闻得一股幽微香气,想来是那香饼。这个郓王,倒是个风雅之人。
“方才,”郓王又道,“我见郑小娘子气冲冲地去了,可是她欺负你了?”
七娘心道,原是自己将委屈全写在脸上,也难怪人家问。家中的事,自己伤心,又何必叫外人知道呢?
她只轻轻一笑,道:
“既是她气冲冲的,又如何是她欺负我呢?”
郓王一愣,从前遇着这样的事,小娘子们早诉苦了,恨不得哭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个谢小娘子,说这话,倒叫自己碰一鼻子灰。也是了,若是她受了欺负,郑明珍自然是不会生气的。
“郓王殿下见我委屈,”七娘笑了笑,“我不过是被冻红了眼。殿下见怜,雪中送炭,多谢了!”
正此时,琳琅也添碳回来,见着郓王在此,像是与小娘子说什么,她倒不敢上前了。左右那是个大人物,不知与小娘子说些什么,自己是否听得?
她自思忖间,远远见着朱凤英来了。
原是朱凤英久等七娘不来,心中担心,遂让人送了许道萍回去,自己出来寻。
她先是瞧见琳琅,只唤道:
“琳琅,怎只你一个?你家小娘子呢?”
琳琅咬着唇,不知如何说,只朝那边看了看。朱凤英也见着了,七娘似与人说话,那人,像是郓王?
朱凤英忽有些生气,只斥责琳琅:
“你傻么?怎么放着她独自与男子一处?”
“我……我……”琳琅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到底是琳琅怕事,按理说,这确实是不该。若非此处雪天幽静,被人瞧见,又该生出什么闲话呢?谢芝的死,不正是个教训么!
朱凤英只瞪她一眼,忙带着丫头要过去,一面对琳琅道:
“还不跟着?”
琳琅只得讪讪过去,自己不过是怕小娘子受冻,才去添碳,倒受了这样的误会。
“七娘!”朱凤英高声唤道。
郓王与七娘皆朝这边看来。只见朱凤英着猩红软缎斗篷,同纹饰的风帽裹在头上,又点了朱红口脂,正像个瓷人儿。
她一双小足踏着艳红马毛靴,风风火火而来,与七娘是不同的韵致。别的小娘子虽也着艳色,到底不如她明艳动人。
“凤娘。”却是郓王先道。
七娘只看着那二人,原来他们是认得的。也难怪了,朱凤英惯随她姐姐入宫,认得郓王也不奇怪。
朱凤英见着郓王,却也不行礼,只仰头看着他,道:
“你是不是欺负七娘了?”
七娘倒是一脸莫名其妙,只拉了拉朱凤英的衣袖,低声道:
“表姐,郓王是雪中送炭来的,你别这样!”
说罢,七娘只将手炉捧到朱凤英面前。她一时语塞,只尴尬站着。
郓王见她模样,觉得好笑,只道:
“有你这般厉害的表姐,本王哪敢欺负她啊?”
“我再厉害,能有您厉害?殿下!”朱凤英加重了“殿下”二字。
七娘只奇怪地看着他们,莫非二人有积怨?可表姐的样子,也太无礼了,亏得郓王只是嘴上争辩,并不曾处置她。
“这就不讲理了,”郓王笑道,“我哪在小娘子跟前露过半分厉害?”
“哼!”朱凤英瞥他一眼,拉着七娘就走。
七娘顾不得告辞,抱歉地看了郓王几眼,只由朱凤英拉着。
“表姐!表姐!”七娘被她拖得有些行不稳,“你慢些。”
朱凤英猛地顿住,已是行远了。
“表姐怎的对郓王那般无礼!”七娘嘟哝道。
“你懂什么!”朱凤英撒气道,“仗着有些文字功夫,屡屡奚落于我,与他讲什么礼来?”
七娘偷瞧了朱凤英两眼,试探着道:
“郓王这人,看着,挺和气的。”
“和气?”朱凤英一脸不屑,“阳奉阴违!”
朱凤英想起,初见他时,因知他才名极盛,自己少不得存些尊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