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正与绣娘对尺寸,看着七娘要出去,忙唤:
“阿珠、环月快跟着。”
环月先来了,伺候着七娘至内室更衣。阿珠三两句交代了手中的事,便去备着手炉、斗篷、风帽、手套等保暖之物。
琳琅摇头笑笑,这个七娘子,哪里是真要去帮许娘子学规矩?分明是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玩耍,保不齐误了许娘子学规矩!
七娘子从前也淘气,只是一味胡闹,没个章法。自打跟了陈小先生念书,淘气起来一套一套的,说出的理倒叫人不能辩驳,尽学了些文人的淘气,精致的淘气。
琳琅看着七娘的茜红背影,蹙了蹙眉。日后要管束七娘,也就更不易了。难怪大夫人说,小娘子该多进宫去,学学礼仪气度。想来,女孩子左右还是温顺听话的招人喜欢。
时至许道萍院中,方见一株红梅隐在月门后,映着白雪,颇是娇艳。
七娘忽忆起那日王府的熏风馆,那时……那时大姐姐还在呢……
她叹了口气,如今家中忙着进宫的事,大姐姐就像这花香一样,风一吹也就不见了,连母亲也少提了。
似乎大家都忘了,此次进宫,本是为了安慰谢淑妃的丧姊之痛。
她步至许道萍屋中,只见周嬷嬷正要告辞。周嬷嬷见着七娘,寒暄几句,又嘱咐了一番不要玩太过的话,遂也去了。
“你来的不是时候,”许道萍笑道,“周嬷嬷刚去,嘱咐了许多好话。你惯进宫的,也能一同与我说一说。”
“我来得可正是时候呢!”七娘道,“周嬷嬷唠叨,我才不愿同她一处。况且姐姐聪慧谨慎,我任性胡闹,能与你说什么?”
“这又是你打趣我了。”许道萍指着她道。
“方才母亲送了衣料来,姐姐可有?”七娘道,还惦记着那匹天水碧的衣料。
许道萍指了指案头:
“送来了好些,我都挑花眼了!”
七娘细细看了,却不见那匹天水碧的,因问道:
“有匹天水碧的细绢料子?”
许道萍点点头:
“本是有的。只是大夫人说,家中虽有丧事,可小娘子家家年轻,到底不必太素简了。我遂收了起来。”
许道萍如何不知朱夫人的意思?她惯了的清素,一是性情使然,二来,她是带孝客居此处,行事打扮也不应太过张扬。
虽说朱夫人待她很好,吃穿用度皆与谢家娘子无异,只是寄人篱下的身份,她终究是不忘的。朱夫人也知她心结,故而平日里也不劝她的。
只是此番是进宫,外人眼中,许道萍到底是谢府出来的小娘子,她的体面便是谢府的体面。这个道理,许道萍自然知道,故而这回就全凭朱夫人安排了。
至于谢淑妃为何宣她进宫,她也想不明白。许道萍并非张扬功利之人,自入谢府,不争不抢的。其实她这样的身份,也轮不到她争抢。她只求平安度日也就是了。
偏又来了进宫的事,如此一来,她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第一个不服的,怕就是谢府的八娘子。且不论嫡庶,她作为淑妃的亲妹妹,此番进宫,连许道萍也在列,她却不在,这心里面上怕都是不好过的。
即便八娘子通情达理,不予计较,旁人的闲话议论哪里又会少呢?况且,许道萍与谢淑妃素不相识,哪里就想要见她了?
七娘哪知她的顾虑,此番进宫,终于有个姐妹相陪,她自然是欢喜的。
“那料子做件褙子,许姐姐穿,是顶好看的。”七娘诚恳地说道,觉得颇是可惜。
七娘为何说这话?许道萍一怔。虽说她爱穿这颜色,可进宫终究是非同小可的事,其间道理,难道七娘不懂?
若是如此,未免太天真了些。若非如此,莫不是怕自己抢了她的风头?
也是了,她们这样的小娘子,不是最爱出风头么?
许道萍只笑笑:
“日后家常穿,也是一样的。”
七娘思索半刻,只道:
“许姐姐不穿,那我穿了?我也爱这料子呢!”
许道萍一惊,她要穿?不是怕抢了她的风头,而是她想要穿?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真是不该。
只是七娘惯穿艳色衣裙的。许道萍记得才至谢府时,就见她穿过一条十二破月华裙,流光溢彩,颇是华美。
“你爱这料子?”许道萍又问了一句。
七娘点点头:
“从前我也不爱的。只是那日酿哥哥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想,穿艳色衣裙与清素衣裙是一样的。”
七娘觉得,亲近之人不会因你穿清素服饰便疏远;而疏远之人,也并不会因你着艳色衣饰而多亲近几分。
到底还是七娘年幼,世间的事,哪是这样容易分辨的?
“况且,”七娘又道,有些羞涩的愉快,“酿哥哥说,这个颜色很好。”
酿哥哥……又是酿哥哥……
许道萍漫不经心地笑笑。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道理,也不过是七娘的搪塞遮掩。那个酿哥哥,才是她心心念念的。
许道萍看了看七娘,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
“那你酿哥哥,”许道萍试探着问,“知道你这般听话,定是很开心的。”
七娘忽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近日我少见他的,既见着,他又总心不在焉。想是时时挂心春闱?”
“许是吧。”许道萍安抚道,“十年寒窗,可不就为着此时么?”
七娘讪讪地点头,撅着嘴道:
“二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