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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菱要让袅袅记起。
记起这个满口谎言的赵廷兰,记起卖国求荣的庶妹谢菱,记起屈辱求存的表姐朱凤英……
记起靖康之耻,记起她曾经的荣耀。
她要让她痛苦,要拉那高贵的七姐姐一起下地狱!
思及此处,谢菱心头有种卑鄙的爽快。
但完颜宗廷的美梦,琴瑟和谐的美梦,会因此破碎得干干净净!
谢菱踮起脚,指尖轻点他的鼻尖,瞧着有些俏皮。
她道:
“臣妾本就没想瞒王爷,女人的嫉妒心,臣妾不怕你看。”
“只是,”谢菱又贴近一步,“让她入宫,王爷敢不敢赌?”
其实,这是份必赢之赌。
朱妃是定会受威胁的,那意味着权利!
唯一可输的,是袅袅。
一个无关紧要,却又让完颜宗廷悬而未决的女人。
见他不语,谢菱又一圈一圈轻抚他的胡渣。
忽嗤笑道:
“还当王爷是有大胸怀之人!不过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她蓦地放开他,冷笑道:
“好没用!”
完颜宗廷眸子阴沉。
在鲁国公府忍辱偷生多年,真要放掉这个机会么?
为一个女人?
不值!
他旋即笑起来,摆出在汴京时的浮浪姿态。
“王妃,”他道,“本王赌!”
谢菱莞尔一笑,不见丝毫惊愕。
她知道,他定会这样选。
只因眼前之人,是大金九王爷——完颜宗廷。
再不是鲁国公府的纨绔孙儿赵廷兰。
他要的,不再是女人,不再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而是权力!
天下之权,生杀之权!
谢菱端然行一礼,就似狈对着狼:
“王爷既有决断,臣妾这就去打点。”
完颜宗廷扯了扯嘴角:
“有劳王妃。”
这般言语,相敬如宾。此间的氛围,再没更适合的语调了。
谢菱转身告辞。
忽而,完颜宗廷又唤住她:
“你应记得,我从前讲过,下不为例。”
谢菱一愣。
这是从前害死卞大娘子之时,他说的话。那时,还是在鲁国公府呢!
不想他还记得。
那时他待她,也不似眼下这般。
那时死个小妾,尽可以不计较,轻描淡写而过。
然时过境迁,当年那句“下不为例”,与如今这句的分量,自不可同日而语。
谢菱的思绪一时被扯得很远。她鼻头一酸,霎时憋了两滴泪。
“王妃?”完颜宗廷依旧冷语,“有异议?”
谢菱背身摇摇头。
她沉住气,道:
“下不为例,臣妾记得。”
他待她的那些好,不论真心或是假意,也都“下不为例”了吧!
谢菱又勉强行了一礼,便趋步而去。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直消失在草木丛中。
完颜宗廷冷眼看着,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亦是一惊。
却又叹什么气呢?
他与谢菱,本就是相互利用,谁也离不开谁。
利用彼此的头脑,利用彼此的yù_wàng。
完颜宗廷转身,面向莲塘。
莲花莲叶随风摆动,自在是自在,却依旧随风而动,受风摆布。
想来,也并非真自在!
………………………………………………
临安的夏,比金地更闷、更热。但宋人消暑的法子,却花样百出。
富贵之家,多修筑凉生亭。终日有水自亭檐流下,自成水帘,隔绝热气。
据传,唐时明皇为杨贵妃所筑的亭子,亦是这般。
而寻常百姓,多靠买冰取凉。
陈酿策马行在临安街头,四下多有卖冰人的叫卖声。
更有年轻的小郎君成群结队,备着游湖去,手中还一面剥莲子一面吃。
“也不知今日的艄公可稳些?昨日荡得我头疼!”
“荡就罢了,只不燃起来才好!”
几位小郎君面面相觑,皆无奈摇头。
陈酿闻着,渐渐放缓了些。
一人又道:
“说来也奇怪,韩将军不是已将金蛮子制住了么?怎还是功亏一篑!”
另一人剥着莲子,道:
“你也说了,是火攻,金蛮子还有援兵,哪是好招架的?”
“到底可惜!”
“我听闻,”一人压低了声音,“岳飞将军本要去增援,却被陛下以十二道金牌召回!”
“我亦有所耳闻。”一人附和。
“这是什么缘故?派出去的兵,岂有召回之理?”
一人夺过一枝莲蓬,只道:
“还不是韩将军轴!非提迎回徽、钦二帝一事!这事搁陛下身上能不膈应?韩将军保得一条命,已是不易了!”
话音未落,一人忙做禁声手势:
“且胡说呢!不要命了!”
“是了是了,闲事莫理,咱们且兀自游湖去!”众人又一番附和。
见他们行远,陈酿才又加速行马。
那场战争,像是朝廷开的一个玩笑,让许多人都成了笑话。
身后的侍从驱马跟上来,唤道:
“陈参军,咱们先上驿馆落脚吧!史副将说了,他接你往新宅子去。”
陈酿愣然点头,却并不言语。
临安的宅子,本该是他与七娘的新房!
可他的新娘,还回得来么?
他握住袖中的红绣鞋,心下直直发酸。
若她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