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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虽鲁莽,可金地的月光却也有温柔之时。
一缕缕拂上窗棂,清润婉转,衬着雕花,直与汴京无异。
王妃庭院的烛火又灭了两盏,朦胧间,更见月光之姿。
“王妃,”金戈放下灭灯的金勺,回头道,“还是将灯掌上吧?”
谢菱摩梭着绣花针:
“不必了。”
金戈举着一盏灯靠近,蹙眉道:
“夜里做针指,最怕伤眼。又灭了两盏,岂不更看不清?”
谢菱十指缠绕,将一根丝线劈做八根。
她含笑道:
“借着月光清朗。”
她抿过一根丝线,从容穿入针孔。三五针的光景,已然绣得个花蕊。
金戈倾身看去,黑影压上绣绷。
谢菱蹙蹙眉,只道:
“你远些。”
金戈退了半步,却不愿就走:
“王妃,金戈替你举着灯。”
谢菱叹了口气,不再与她过话,只专注刺绣。
像是从前,在汴京之时,在谢府之时。
当年,为着朱夫人的寿礼,她连着熬了一月光景,才绣得幅《天伦图》。运针配色,堪称当世冠绝了。
可寿宴之上,依旧不及七姐姐随手写来的祝寿诗!
众人夸的赞的,皆是那位众星捧月的小娘子。
谢菱于他们,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连亲生母亲顾姨娘,亦时常抱怨她性喜攀附,常有言语轻贱。
她低头一声轻笑。
似乎唯有这一方绣绷,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深夜还醒着,王妃好闲情啊!”
忽闻有声,帘外立着个高大的影。
金戈举灯照去,连忙行礼。
谢菱却不起身,亦不抬头。
她轻勾嘴角,柔声道:
“就知王爷今夜会来,故而不敢睡。”
完颜宗廷玩味地看她两眼,负手踱步而入。
他指尖拨过床沿的穗子,渐行渐近。于谢菱绣绷前,方顿住脚步。
完颜宗廷轻轻一抛,那根芙蓉香罗带直落在绣绷上。
谢菱也不惊,只轻轻拂开。
她道:
“臣妾做针指呢,王爷挡光了。”
完颜宗廷转过头,一瞬倾身,一把抬起她的下巴。
“你最好给本王解释解释。”他声音低沉,令人毛骨悚然。
谢菱面色紧绷,颈上已挣出青筋。
“臣妾听不懂。”她道。
“你最好懂。”完颜宗廷目光直视,“我们都清楚,彼此是怎样的人!”
谢菱迎上他的目光,旋即弯弯一笑。
“你尽可以寻人查验,看看这香罗带上,有何不妥?”她满面的问心无愧,“是有毒,还是有药?”
完颜宗廷死死盯着她:
“你的手艺,便是最大的不妥!”
谢菱的下巴被他束住,身子不得动弹。
她指尖轻移,绣花针挑起香罗带,缓缓举至他眼前。
针尖,直对着他的眼。
“你在怕什么?”谢菱言语挑衅。
完颜宗廷瞳孔一颤。
半刻,他一把甩开谢菱的下巴。
香罗带又落到绣绷上。
一旁的金戈早低头跪下,瑟瑟发抖。
记忆力,王爷平日虽冷淡,却不曾这般发脾气。
完颜宗廷的视线落到金戈身上。
“今日,是你去送的?”他问。
金戈已抖得不成样子,也说不出话。
“滚。”他轻描淡写的一声。
待金戈踉跄而出,谢菱却转头笑起来。
“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谢菱掩面,“怎么?对着我一介弱女子,却像是如临大敌?”
完颜宗廷心头冷笑。
她哪是什么弱女子!心思细密之处,更甚于针尖。
见他不语,谢菱又道:
“你不是说,她叫乌林袅袅,是你的侧妃么?”
这话倒讽刺的很!
完颜宗廷沉着目光看她:
“你明知她是谁!”
谢菱笑了笑,只道:
“看来,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完颜宗廷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谢菱又道:
“你能将她关在小院一辈子么?”
她捻起芙蓉香罗带:
“不仅这根香罗带。她留在此处,身为……你的侧妃,总有一日会见着我。”
还有,宫中的朱妃。
有朝一日她若记起来,他又当如何自处?
不!
不能让她记得!
谢菱近前几步,用香罗带勾住他的颈。
香罗带凉丝丝的,拂得他颈间发痒。
她仰面,紧拽香罗带,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是个骗子!赵廷兰!”
完颜宗廷冷眼与她对视,顺着她的手臂,紧握住她的双手。
“本王叫完颜宗廷!”他沉着声音,“夫妻多年,怎么连本王的名也不记得?”
谢菱将他拽得更紧,指尖摩梭着他的领口。
“王爷,”她贴近耳语,“不让她见我,她才会起疑吧?臣妾的赏赐之举,不过是身为王爷正妃理应做的。你放心,我又不会对她说什么!”
谢菱贴着他的胸口笑了两声。
完颜宗廷猛地搂住她的腰,压下一个吻。
“记住你说过的话。”
说罢,他将谢菱一把横抱起,直往床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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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廷去后,袅袅只觉有些生疑。
她思索半晌,却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玉戈,”她唤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