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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看他两眼,心下了然。
他是个过来人,自然知道,作为一个男人,眼下担心的是什么。
韩世忠方道:
“想来,我与夫人成婚,亦是战时。”
陈酿眼眸颤了颤,看向韩世忠。
韩世忠接着道:
“我明白你的焦虑。若身首异处,好好的小娘子,岂不小小年纪便成了寡妇?日后若有人欺凌,又有谁护着?”
陈酿心下一沉,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可你想过么?”韩世忠接着道,“小娘子心中,是作何想呢?”
陈酿一怔。
韩世忠拍着他的肩,道:
“我虚长你些年岁,勉强算个兄长吧!我此时才知,那时成婚,便是最好的抉择。”
陈酿看向他。
“人家跟着你上战场,为你日夜忧心。你觉着,她还能另嫁他人么?”韩世忠问。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陈酿心下一紧,“只是说,缓些时候。”
“缓至何时?”韩世忠顿了顿,“眼下战火未平,纵使咱们收拾了完颜宗弼,日后也还有仗要打呢!谁知打到几时呢?”
韩世忠叹了口气:
“女子的年光易逝,这般拖着,想来也会伤心吧!”
陈酿微惊。
他一味想着护七娘周全,却忘了,她最想要的周全,便是与他相伴。
韩世忠的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酿抬头看一眼船外的战势,心下沉了沉。
他只道:
“多谢将军以心相待。此是二人之事,待我回去问过蓼蓼,再做决断吧!”
韩世忠点头:
“你想明白就好。”
…………………………………………
船舱之中,一豆灯火微闪着光,映上七娘的侧颜。
陈酿掀帘进来,一时有些恍然。
七娘忽觉有风灌入,顿了顿笔。
一抬头,恰与陈酿四目相对。
她霎时慌张,面色发红,忙低下头兀自作文。
陈酿一时不解。
他们长日一处,不过对视一眼,何至于如此羞怯?
“蓼蓼,”他轻唤,“文章作久了,便歇一歇吧。”
七娘轻咬着唇,眼波流转,只将笔管握得更紧。
她嘴角含笑,只一瞬,却又猛地收住。
“蓼蓼,”陈酿招手,“来,我有事同你讲。”
七娘挑眼看他,听话地行过去。
只听她低声道:
“我亦有事同酿哥哥讲呢!”
陈酿牵过她的手,拉她在身旁坐下。
二人臂膀紧贴,靠得近很。
七娘能隐隐感到他的呼吸。似乎,不像他面上一般平静。
他是,在紧张么?
七娘只好奇地望着他。
这样的酿哥哥,她不曾见过。
陈酿感到她投来的目光,心头有些慌,只道:
“蓼蓼先讲吧。”
七娘双手搭在身前,只含羞道:
“白日里,梁夫人来过。”
陈酿转头看她。
梁红玉来过,她害什么羞?
莫不是,说了些话?与韩世忠相同的话!
“蓼蓼。”
“酿哥哥。”
二人几乎同时发声。
闻听对方开口,却又双双闭了嘴。
“你先说。”
二人齐声道,又猛地收住。
一时间,紧靠的二人皆有些慌乱。
默了半晌,他们偷偷瞧了对方一眼。
“我想,”陈酿吸了口气,“我知道梁夫人所言何事。”
七娘唰地烧红了脸,一片红晕直漫向耳根。
她双手紧抓着裙摆,指尖不易察觉地揉搓。
陈酿转头看她,她一瞬揪紧了心,猛提到嗓子眼。
但陈酿,似乎更放肆些。
话一出口,他开始放肆地看她,用不同以往的眼神看她。
他轻扬起嘴角,审视七娘耳垂的红晕,只觉越发可爱。
他微微向她倾身,七娘忽感到他的呼吸在颈间游走。
痒痒的,直痒到心尖去。
“蓼蓼,”他气声耳语,“咱们成亲,好不好?”
七娘双手猛地抓紧。
默了一瞬,又渐渐瘫软下来。
酿哥哥的声音很低沉,沉入她的心底最深处。
只觉细细的痒,又挠不着。
却,很是舒服。
若这般昏死过去,似乎也很好的。
见七娘久不言语,陈酿又靠近一寸,依旧低声:
“好不好?”
七娘整片神经都绷紧了。
她无数次地幻想着这一刻,真来之时,却叫人如此不知所措。
又,自拔不能。
七娘缓缓转过头,险些碰上陈酿的鼻尖。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陈酿却锁住她的肩,深深凝视着她。
七娘垂下眸子,轻点一下头,含笑着,再不言语。
陈酿双臂环住她,又抵上她的额头。
“蓼蓼,谢谢。”他闭上眼。
了一汪泪。
谢她的不离不弃,谢她的生死相依。
谢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个以赤子之心相对之人。
七娘亦闭上眼,只瘫软在他怀中。
“酿哥哥,”她埋在他的颈窝,“谢谢。”
七娘言语间,双唇摩挲着陈酿的颈。
他心下猛地一颤。
那两片唇,似花瓣,也似毒药。
他忽觉心口燃起一丝火苗,慢慢地煎,慢慢地挠,烧得自己面颊发烫。
江风拂过船舱,窗上两个相拥的影微微晃动。
明月高悬,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