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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尹,倒是个极敏感的官职。
从前是孙九郎,自他败后,邓少尹升作府尹。一路之上虽未闻着邓府尹的消息,可如他这般重臣,自然免不了被俘北上的命数。
这一点,他们虽清楚,旁人却不定知晓。尤其此处远离汴京,消息闭塞,更是无从考证了。
“开封府尹,倒很是合适。”陈酿遂道,“怎么,他有家眷在此处?”
七娘点点头:
“酿哥哥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咱们帮了一对要卖驴车的母女?”
陈酿回想一阵,记得确有其事。只是那对母女的样貌打扮,却是模模糊糊,想不大起。
他方问道:
“你认得她们?”
七娘回道:
“从前在汴京时,不过一面之缘,初时只觉着眼熟,并不曾认出来。直到那小娘子言及她的姓名,那夜我思忆许久,方才想起此人。”
七娘又将邓容君的样貌回忆一阵,接着道:
“那位邓小娘子,是邓府尹的妹子,自襄阳来的。过去在家中莲池见过,还与二哥议过亲事呢!”
陈酿方会意地点点头,又道:
“想来,是亲事未成,她遂随母亲一同离京。不料,却逢着那等变故!蓼蓼,依你看,她是否认出你了?”
七娘摇摇头:
“应是不曾。”
那时不过匆匆一眼,而今七娘又作小郎君打扮,哪里是容易分辨的?
“不过,谢七娘的名号,她或许有些印象。”七娘道,“回头寻着她,与她说清楚。想来,若真有我们要的东西,她不会不允的。”
“你切莫亮了身份!”陈酿急忙阻拦,“府上权贵极盛,一旦被有心人知晓,总有可利用之处。左右,先寻着她们最要紧。”
“况且,”陈酿接着道,“咱们帮过她们。不过说几句话,总不至拒人千里。二来,她们亦要南渡的,如今这般境况,众人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还是酿哥哥思虑周全。”七娘听话地应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渡口未能上船之人,也都垂头丧气往回走。
渡船远远行去,柳花渡在蒙蒙夜色里,显得静谧又教人琢磨不透。
河水比白日高涨了些,一江春水,波涛微涌,直至不知名的地境去。唯有江心一轮明月,净白无暇,不随世事而迁。
待回了农舍,陈酿与七娘就着一豆油灯,凑在小案上,只将渡河之事细细合计。
第一要紧的,便是寻着邓容君母女!
她们身上没什么钱,自然也渡不得河。此时,必定同七娘他们一般,在哪处农家借宿。
附近农舍不多,早已被南下之人沾满。想来,要众里寻他,还非得靠着当地农户打听。
次日,陈酿拿了几个铜板,托了这户的老汉打听邓容君母女。他家本是久贫之人,又长年本分务农,只需稍稍许利,老汉必会竭尽所能。
果不其然,还未至午时,老汉已然不负所托,荷锄而归。
进得屋来,见他满脸得意神色,七娘与陈酿也不着急询问,只相视一笑,知此事妥了。
他家老婆子却是更急切些。拿了人家的铜板,若办不好差事,该怎生交代?
她忙趋步上前,接过老汉肩上的锄头,问道:
“老头子,怎么样?二位小郎君要寻的人,可寻着了么?”
“嘿嘿!”老汉拍着胸脯笑道,“我既出马,这村里哪有寻不到之人?”
七娘卖乖地行上前,递上一碗清水,笑道:
“爷爷吃口水先。你且坐下,与我和哥哥细细道来。”
老汉见七娘乖巧,很是受用。
这个小郎君,娘里娘气的,还带着娘子家的弱态。若是自家儿子,早被他打断腿了!
偏偏他说起话来,又教人生不起气!还一味乐呵呵的。
老汉接过水,又兀自坐下,笑道:
“谢过小兄弟了!”
他又看向一旁含笑的陈酿,接着道:
“你们要寻的小娘子还真不远!就住在后头老张婆子家中。老张婆子也是个厚道人,既留了她们,便拒了些男客。逃难人中,也还算体面。”
陈酿与七娘双双点头,还不曾言语,却见这户的老婆子瞥了老汉一眼,酸道:
“张婆子向来厚道得很!这般世道,前日还与你送菜来,也不知为何!”
“你这是什么话?”老汉一时面露尴尬,又看了看陈酿与七娘,只低声道,“叫人家读书人笑话!”
“哟!你跟她眉来眼去了几十年,还怕笑话了!”老婆子只不依。
老汉忙扯了她去一边,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发誓保证,哪里还有方才的得意?
七娘与陈酿直是憋笑。不想,这小小农舍之中,也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脂粉事!
老汉面子上自有些挂不住,只不时朝陈酿他们这边看。
不过为着几个铜板,替他们打听周旋,如今还被小辈嘲笑一番!这老婆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平日里闹也便罢了!偏在外人跟前!
老汉很是懊恼,只拥着他老婆便往避人之处去。便是再怂,总不能教两个毛头小子看轻!
见老汉去了,七娘再憋不住,竟不自主地笑出了声。
见着七娘模样,陈酿一面憋笑,一面又微微蹙了蹙眉。
他抬起手指,朝她额头轻瞧一记,只故作训斥道:
“小小年纪,你又笑什么!”
七娘忙高举双手,猛护住眉心,一时只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