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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身子微微一颤,七娘突如其来的行径,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呃,蓼蓼,”他忽唤道,“咱们进屋去吧!生火取暖,也就不冷了。”
七娘点了点头,却始终不愿放开他的手。陈酿无法,只得反手一转,牵起她向茅舍去。
进得屋中,只见其间摆设已然空空,应是主人家南下时尽带了去。
满屋的南逃之人,神情哀楚,皆一般落魄模样。见又进来两个,也只抬眼看看,投出同病相怜的目光。
陈酿向屋中扫了一眼,见地上生了几处火堆,众人三五成群地围坐着。
讲究些的,便垫了个随身带的毛毡子。而更多的人,则是当日落荒而逃,保住一条命已是难得,哪还顾得上身外之物?他们就着地上茅草胡乱坐了,再不讲究什么体面。
陈酿四下看了看,寻了处稍空的地方,将茅草整理一番,便要扶着七娘坐。
七娘立在一旁,却迟迟不动。
她将那茅草审视一番,又看看四周众人,不经意间,只蹙了蹙眉头。
这样的地上,果真能坐人的么?她紧咬着唇,双手捻起裙带不停地打卷。
只是,刚碰着裙带,七娘的指尖忽猛地颤了颤。她低头看去,乍然一惊。这群带,原已不是从前的丝帛了!
七娘缩回手指,握在胸前,只觉指尖被粗麻布膈得生生发疼。
陈酿见她久不动弹,心下如何不明白?
他遂脱下身上夹袄,铺在一丛茅草之上,只向七娘道:
“蓼蓼,还是坐下歇一歇吧!左右,还要过一晚呢!”
七娘骤然惊愕,心头似被烙铁烫了一下。
她甩甩头,忙将夹袄拾起,又紧紧裹在陈酿身上。罢了,她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遂直直坐了下去。
只见七娘怀抱双膝,一语不发。因头一回坐茅草,她还有些怕,唯紧绷着身子,咬牙坚持着。
陈酿一时反应不及,呆愣愣地抓着身上的夹袄。不提防间,眼眶已然酸酸发红。
他勉强笑了笑,又取下身上的包袱,道:
“来,拿包袱垫着吧,总是好些。”
闻得陈酿声音,七娘方舒了舒气息。她缓缓抬眼,只深深望着陈酿,却不言语。
陈酿遂蹲下身,扶她在包袱上坐了,自己亦在她身旁随意坐下。
地上有些零星柴火,他堆了堆,又取出一枝,转身向一对老夫妻道:
“老爷爷,有劳借个火?”
那老人家上下打量一番,倒也慷慨,只道:
“我看你像个读书人,难怪不懂这些!此处阴湿,生一处新火不知费多少劲呢!你们朝前挪一挪,与我们夫妻一处取暖吧!”
陈酿与七娘面面相觑,忙起身行礼,不住道着“多谢”。
一时,二人遂与那老两口围坐一处。
从前七娘出门,多是头戴帷帽。纵然男装出游,也多是与兄长们一处,并不大与旁人打交道。
眼下男女一堂,又无甚遮挡。她一介大家小娘子,少见生人,到底有些怕的。
只见七娘将身上裘衣紧了紧,只蜷缩着靠在陈酿身后。
那老婆子倒是和气,她满面堆笑,自有一番和蔼可亲。
她看了看七娘,只笑道:
“这位小娘子却是怕生得很!”
陈酿回头看七娘一眼,方道:
“老婆婆见笑,舍妹少见生人,并非有意失礼。”
那老婆子点点头,转而叹了口气:
“哎!这世道,好好的小娘子,不在家中养着,却这般奔波。到底太难了!”
此话既出,座中之人无不唏嘘。
满满一屋子,也不独七娘一位小娘子。那些蓬头垢面,褴褛落魄的女孩子,指不定亦是哪家贵女呢!
陈酿看了看七娘,怕又勾起她的伤心来,遂打岔道:
“还未曾请教府上尊姓?”
听陈酿说话这般客气,那老人家直笑了起来:
“也就是你们读书人,眼下什么时候了,还尊姓尊姓的这样酸。你叫我老王就是了!”
“原是王爷爷、王婆婆。”陈酿又一番抱拳。
七娘探出头看了看他们,听闻与绍玉同姓,她蓦地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
王婆婆又道:
“你们呢?我见小娘子模样生得白净标致,倒不像寻常庄上的孩子。”
陈酿方道:
“蔽府姓陈,本是汴京人士。”
老王听闻汴京二字,霎时将眉头拧成一团。
“汴京啊!”他只道,“家里可还有别人?我见你兄妹二人年纪尚小,怎就单独逃了出来?敢是与家人失散了?”
一提及家人,七娘眼圈霎时红了。陈酿也只摇头做无奈状。
老王夫妻见了,心下如何不明白?一路之上,这样的事,已见得太多了。二人相视一眼,遂不再问下去。
只听老王打岔道:
“过了也就过了,眼下暖暖身子再说!”
说罢,老王只递上一壶酒。
陈酿骤然一惊,这样的境况,老王身上竟还带着酒?
他沉吟片时,只推辞道:
“王爷爷,抱歉,我不吃酒的。况且妹妹还小,总是时时需我照顾。若吃醉了,倒不好了。”
老王只摆摆手,似乎很是看不上读书人的酸腐气。
他道:
“读书人就是矫情!我家老婆子替你看着也就是了,能出什么事?”
陈酿还欲推辞,却见王婆婆一把垂向老王的背。
只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