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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月闻声,微抬起眸子。只见七娘裙摆颤动,三寸小足隐在裙下。
她匆忙看七娘一眼,心头搅作一团,欲语不语。
金玲见了,霎时直瞪过来。环月惊地一怔,方才罢了。
七娘怯生生地看着金玲,纵使心中已骂了她千万遍,到底不敢发作。
金玲沉了沉气息,向七娘道:
“七娘子快些行吧!大夫人可等了好些时候!”
七娘蓦地一颤,额间霎时冒了几滴冷汗。
又见丫头打了帘子,只待她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着阿珠与琳琅的手,便由那二人扶着进去。
朱夫人端坐堂上,满脸的不苟言笑。只见她发髻规整,簪钗端贵,似道观中的神像,压得人喘不过气。
七娘心下生奇,分明三伏的天气,怎的却直叫人生寒!
她紧绷着脸,端端行过万福,口中轻言细语地,道:
“问母亲安。”
朱夫人抬眼看了看七娘,自是没什么好脸。
她道:
“你成日地惹事,我哪里就安了?”
朱夫人声音不大,却十分严厉,颇有种不怒自威之态。
七娘向来有些怕母亲。
父亲虽也严厉,可总架不住七娘撒娇,若非大事,多也由她去了。这才纵了七娘无法无天的性子。
朱夫人却不同。
她母家朱氏,本为名儒世家。教养出的女儿,端端典范,自有一番闺仪。一流才学,一流品貌,总是旁人不及。
七娘怯怯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她从前的神气,早去了八九分,唯留得一分娘子骄矜,可怜兮兮的。
朱夫人见她这等模样,只摇摇头: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七娘心下一颤,轻咬着唇,倒不敢直言相告了。
从前犯了错,母亲原也不大清楚的,却总拿这一招来套她的话。
每每七娘忍不住,一吐为快,才知着了道。
她偷偷瞧着母亲,又回头看了一眼环月,复行礼道:
“女儿惶恐,不知母亲所言何事?”
霎时屋中一片寂静。
朱夫人只望着七娘,心头压了一团火,却不得发作!
一旁的周嬷嬷察言观色,蹙眉直指着帘外跪着的环月,道:
“那丫头已据实说了,小娘子又瞒什么来?”
七娘瞥她一眼,依旧咬紧牙关:
“女儿愚笨,还请母亲明示。”
朱夫人见七娘一味地冥顽不灵,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拍上案头,啪!
屋中之人皆为之一惊。
“我看你聪明得很呢!”朱夫人道。
她难得这般动怒,四下又惊又怕,皆垂着头,不敢随意言语相劝。
朱夫人接着道:
“你只当将书信寄到环月家中,便可瞒天过海了?”
七娘虽猜着是此事,眼下听母亲直言,却也不得不为之一怔。
果然,是瞒不过母亲的。
七娘咬着牙,委屈中又带了些不服。
朱夫人冷哼一声:
“黄州的书信,王三郎,啊?”
七娘直直看着地,神情越发倔强起来。
朱夫人又道:
“这会子怎不言语了?”
她自身后拿出绍玉的书信,狠晃几下,直逼得七娘无言以对。
朱夫人一时生气,将信展开,竟念起来:
“伏请七娘玉启:
自来黄州,一向安好。衣虽非锦,足以蔽体;食无金玉,尚得果腹。劳卿挂念相问,心自怆然。
年少光景,每每思之,非涕下如雨而不能止。恨无知己在侧,慰我心神。所幸黄州旧地,古迹亦多,一一游览,聊解愁思愁肠。
况此偏僻净地,无车马之喧,闲来且自消遣。
卿不见,前日所植杜鹃,今已艳红似血。亭亭成阵,盈盈可爱,唯卿鬓边旧宫花,或可一比……”
朱夫人且念,七娘且听。一个冷口冷面,一个却已涨红双眼,泪珠累累而落。
“母亲别念了!”七娘直直摇头。
朱夫人蹙着眉,只觉无奈。这一哭,倒将朱夫人哭心软了。
她丢下书信,行至七娘跟前。见她哭得脂残粉退的,只轻轻抚上她的发髻。这孩子心眼太实,眼前的模样,总是太可怜了些。
朱夫人好言道:
“你与王三郎自小一处长大,母亲亦是看在眼里的。并非母亲狠心,只是如今的境况,你们怎能私下往来?”
七娘哭得伤心,泪眼朦胧间,只抬起头委屈地望着朱夫人。
她啜泣道:
“那是三郎啊!”
那是三郎,至亲一般的三郎!
可那也是王家,从前亲如一户,如今两不相干的王家!
朱夫人摇摇头,方道:
“你六姐姐来信,那是理所应当的情分。可曾见,她信中提及王家旁人?”
七娘一怔,自不言语。
朱夫人接着道:
“你也不小了,此间分寸,总要盘算一番才是。”
七娘闻着这般言语,一双小手在袖中攒成拳头。这些道理,她如何不明白?
可她心中不服!
从前是大姐姐,如今是六姐姐,是绍玉!
这个家,何时变得如此?
朱夫人见她神情黯然,只道是为书信之事闹脾气。她轻轻拉起七娘的手,欲做一番安慰。
谁知,刚碰着,七娘双手忽微颤了一下,只兀自收回。
她垂着头,也不言语,却不是寻常使性子。
朱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