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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众人依旧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自蔡太师之事后,汴京氏族人人自危。又恰逢新皇登基,里外事忙,是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宴饮了。
放眼望去,只见众人笑面相对,一派热闹。
汴京,依旧是那个歌舞升平,无忧无虑的天堂。
宴席散后,还有人久久流连,不愿离去。
那些吃醉酒的,郓王与王妃也不嗔怪,只安置在别院厢房,留得一晚。
七娘自是要留几日的,姊妹二人长日不见,总有许多话说。
天已打过四更,方才的热闹无方,已换作鸦雀无声。
七娘倚靠在床头,久久不能入睡。
琳琅正要进来吹灯,见她仍坐着,有些担心。
“小娘子,可是郓王府的床睡不习惯?”琳琅看着她。
七娘摇摇头,也不说话。
她低眉垂目,兀自怀揣着心事。
思及今夜种种,七娘越发觉着心乱如麻。
分明不曾与酿哥哥私下说话,却又似说了许多。
分明,隔着水帘,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却在集唐之时,忽添了几分心意相通之感。
可他,亦是如此么?
七娘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琳琅,”七娘轻声唤,“表姐可睡了么?”
琳琅替她扇着风,回道:
“我才经过王妃窗前,见屋中还亮着灯。像是在做针指。”
“她今日这般劳累,怎的还有闲心做这个?”七娘不解。
况且,表姐与她一样,向来不爱女红的。
她撑起身子,又道:
“我去表姐那里坐一坐。”
琳琅这会子倒不劝了。
自朱凤英成亲,她们姊妹难得相见,自有知心话要说。
琳琅取下一件素丝外披,将七娘裹起来,又理了理她的长发。
不几时,她便提上一盏灯,引七娘去了。
行至院中,只见花草含露。天阶夜色凉如水,虽已入夏,却隐隐觉出几丝凉意。
七娘紧了紧披衣。抬眼看去,上夜的丫头默然立着,时有几声蝉鸣。
公侯王府之家,多是热闹的。
此时见处一番清静安宁,倒也难得。
朱凤英的窗上,灯火幽微,淡淡映出她的侧影。
郓王似乎还在外陪客,此间只她一人。看她轻捻针线,也不知在缝补什么。
七娘提起裙摆,轻挑珠帘,如从前闺中一般,随意进去。
“表姐。”她唤道。
“七娘来了。”朱凤英微笑道。
她也不抬头,也不让座。这般随性,自见出比旁人亲近。
“这时辰了,怎的还不睡?”朱凤英一面缝,一面问。
“我睡不着。”七娘在她榻檐坐下,“见你这里点着灯,来看看你。”
朱凤英笑了笑,兀自揉了揉肩,接着运针理线。
七娘凑上前去,细细瞧来,她所缝之物,像是寒衣。
“此是楷兄的?”七娘微惊,“如今才刚入夏,表姐缝它作甚?”
朱凤英拉七娘在跟前坐了,只笑道:
“不是阿楷,是北地将士的。”
七娘只不解地望着她。
北地连年征战,倒是时常闻着。上回汴京的流民,不正是自北地而来么?
可朱凤英郓王妃之尊,怎的替将士缝制起寒衣来?
朱凤英遂道:
“北地的将士常年征战在外,陛下心怀仁义,多有不忍。大姐姐身为皇后,自然与陛下同气连枝。”
她接着道:
“大姐姐以皇后之尊,亦亲自缝制,以表慰问嘉奖之心。我自然也要效仿了。”
七娘点点头。北地将士,确是可怜了些。
只是,朱凤英不惯做这些,七娘亦有些心疼。
她方劝道:
“这些事,叫丫头绣娘们做,也就是了。表姐何必亲自动手?”
朱凤英摇摇头:
“你还小,不明白的。我虽为深闺妇人,到底吃得皇粮。亲历亲为,方是一片诚心。”
七娘撇撇嘴:
“表姐总说我小,可七娘已及笄了。”
朱凤英笑笑,接着道:
“况且,咱们如今安享太平,不是全仰仗着他们浴血沙场么?我做这些事,也心安几分,又算得什么?”
七娘似懂非懂,却也不再劝了。
她靠在雕花椅上,望着灯火发愣,一时又有些心不在焉。
朱凤英抬头看她一眼,只笑道:
“怎么,有心事?”
七娘浅叹道:
“表姐明知故问。”
朱凤英将她审视一番,遂放下寒衣,只凑上前道:
“你说,从前在谢府、在太学,你每每锲而不舍,却又是为何来?”
七娘颓然地垂下眸子,思索半晌,又摇摇头。
朱凤英拍了拍她的手,道:
“我记得,在太学时,我还劝过你一回。谁知,你终究是不曾放下!”
七娘又叹一口气:
“表姐,可今夜,那首集唐……似乎,与从前见出不同来。”
朱凤英看着她,这般痴然模样,到底可怜。
她道:
“我知劝不住你,故而,才由着你的性子,做了那些荒唐事。包括今夜集唐,要你二人对诗!”
“不过……”朱凤英忽顿了顿,欲言又止。
七娘直直望着她,不明所以。
思虑再三,朱凤英一咬牙,只道:
“七娘,今夜许娘子带病,不曾到此。你可想过,若她今夜在场,与陈酿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