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谢府,人群便拥着他们往老夫人的和禧堂去。
七娘在家中向来随心,只自去了帷帽,往琳琅手上一丢,直直进去了。
她一面向老夫人道:
“婆婆,我回来了。”
“你慢着些,当心摔了。”老夫人笑道,“琳琅快伺候小娘子更衣。”
七娘忙至内室去了斗篷,出来时,正见二郎、五郎带着许娘子进来。
那许娘子生的清秀,方才隔着帷帽瞧不真切,现下看来,果是位难得的美人。
她一双凤眼颇有情态,鬓规矩地贴在耳边,乍瞧着,是有些淑妃谢芪当年的韵致。
只是谢芪养得珠圆玉润,许娘子的面色却微微白,眉宇之间似有愁容,加之双肩瘦小,倒不像是个有福气的。
眼见一屋子的夫人娘子,许娘子有些恍然。她们衣饰炫目,人也养得骄矜美丽,气度又雍容和气。
书中所言富贵金玉堆,大抵是这番景象。
二郎一时见着七娘出来,便教训道:
“就你跑得快,也不顾着许娘子。”
七娘只低头笑笑,又驱步过去,独向许娘子行一万福:
“是我鲁莽了,许姐姐别怪我。”
这定是方才渡口那位小娘子了,许娘子忙回礼道:
“谢家姐姐多心了,原不碍事的。”
老夫人见许娘子礼仪周全,心下自是赞许,她笑道:
“快来我瞧瞧。”
七娘遂拉着许娘子过去,她见老夫人慈祥,倒不紧张了,微笑道:
“请老夫人安。”
语罢,丫头便拿了软垫铺在地上,许娘子跪下行了拜礼,方至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拉她与七娘各坐一边,又审视了一番。
“一路行来,可还习惯?”老夫人关切问道。
许娘子向老夫人微笑:
“劳老夫人挂心,贵府周到,我心中很是感激。”
老夫人又带她认了屋中众人。二郎、五郎、七娘自不必说,朱、周二位夫人,几位姨娘,仪鸾宗姬、四郎夫妇、八娘子谢菱,也都一一行过礼。
七娘一时好奇,只问道:
“说来,还不知许姐姐闺名。”
“道萍二字。”许娘子道,又在桌上虚画了几笔。
“是极文雅的名。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什么书?”老夫人问。
“已十四了,从前父亲在时,跟着认几个字。”许道萍道,“女德之书倒读过些,史书国策亦略看看。只是我天资愚钝,总学不好,叫老夫人见笑了。比不得贵府,书香传家,有风有化。”
“许娘子是谦虚呢!”五郎笑道,“方才船上搬下几大箱子书来,想来是颇具才学。真有那不学无术的,在那处呢!”
五郎指向七娘,众人也都笑起来。老夫人亦笑道:
“你比我家七娘长两岁,人又稳重,才学也好,她倒要多同你学。”
七娘一听此话,只挽着老夫人撒娇:
“人家有陈小先生呢!”
朱夫人闻此摇了摇头,却满眼的宠溺。她向许道萍道:
“七娘又任性了。”
许道萍闻声朝那处看去,想来朱夫人是极宠爱女儿的。
她不免思忆起早逝的母亲,心中难免有些羡慕。一时又难过,只压着声咳了一下。
朱夫人心细,关切道:
“可是病了?船上那两个丫头也太不尽心了!”
许道萍忙解释道:
“夫人见怜,原不关她们事,是老毛病了。遇着节气交替,总要犯一回。此番换了水土,越厉害些,将养些时日也就是了。”
朱夫人又向仪鸾宗姬道:
“明日请位御医来瞧瞧,对着许娘子从前的方子配些好药来。她年纪轻,如今若病坏了身子,日后再调养也就难了。”
“是,母亲。”仪鸾宗姬道。
虽知他家富贵,此时许道萍亦不得不惊。
御医向来是独与皇家诊病的,便是他家出个娘娘,娶个宗姬,也断不是寻常的脸面。
况且她不过一位寄人篱下的小娘子,人家念旧收留罢了,本不是谢府正经主家,何至惊动御医?
如此想来,御医出入也是惯了的。
许道萍只一味道谢,面上却不露惊讶,总不愿显得小家子气,叫人看不起。
老夫人又留了她用晚饭,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待回院子,已是月夜时分。
方至院中,与许道萍同来的姜嬷嬷便迎了出来。她四下瞧了瞧,又低声向许道萍道:
“谢家的人都见过了?小娘子可受什么气来?”
还不待许道萍答话,身后的丫鬟湘儿便笑道:
“嬷嬷也太小心了。我们小娘子很是得老夫人喜爱,大夫人还嘱咐仪鸾宗姬,明日请太医来给小娘子瞧病。各房各人又送了许多礼,比自家娘子还亲呢!我瞧着再没不好了。”
“那些礼送来时我瞧了,很是贵重。”姜嬷嬷扶许道萍进房,又道,“只是千好万好都不如一个太医好,到底是大夫人有心,得太医照料,小娘子的身子也该好起来了。”
许道萍点点头,又四处看了几眼,问道:
“听闻这屋子,从前是淑妃娘子的闺房?”
“正是了,”湘儿道,“小娘子好福气。”
许道萍饮了杯茶,又将茶杯审视一番:
“果然处处精致考究。只是人家客气,咱们也不能不识抬举。你们略准备些,明日一早,我便去同他家老夫人、朱周二位夫人请安。仪鸾宗姬身份贵重,自然也要亲自登门道谢了。”
姜嬷嬷见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