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幸运微微一笑,没有吭声。孙泉源害怕尤继红再说什么,连忙说:“前段时间咱们学儒家、法家的事情,学那跟运动有关系吗?”
尤继红没有想到孙泉源心里这一层,也就把自己对儒家的看法,对法家的看法,知多少,说多少,居然跟孙泉源,跟大伙讨论起来。在上层人物看来这儒家、法家讨论的事情或许要映射些什么,在下边小老百姓身上,也不过是你说我听,说说笑笑拉倒。老百姓还管你言外之意在哪里?
说话不及到了公社。甄红带着一帮人正在公社汇报情况。公社领导得知知青们到来。连忙让人过来说:“你们把自己受迫害的事情说明确些。这是阶级斗争,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是不能看面子的。你们心里咋想,你们就只管咋说,把吉阳拉下水,这就是我们近期工作的目标。”
汪幸运吵吵着要向公社领导反映吉阳殴打他的罪行。尤继红则向领导反映:早在两年前,小队就开始苛扣知青粮食。这都是吉阳支持小队干部,让这事情朝大处发展得无法收拾,到最后竟把知青小组都给打散了。
有几个公社干部看到知青们到来,生怕再有什么动静,连忙给大家解释说:“公社已经初步掌握了情况,一定会抓紧时间向上反映,希望大家早些回到大队去,别走偏路,要把握好斗争的大方向。”
孙泉源一路跟着,只听别人说,自己不吭声,心里却在琢磨:“这是有人硬要把吉阳朝死里弄了。这人也太不够意思:都是乡里乡亲,还他妈阶级斗争。这是阶级斗争?这所谓的阶级斗争也不过是这帮人对大队的权力之争,要整支书吉阳于死地。”
公社领导见大家都没有返回大队的意思,只好让人召集知青开座谈会,记录吉阳的犯罪恶行。尤继红呈上她在大队整理出来的那一本材料。公社主持接待的干部收下之后,把尤继红表扬一番,说尤继红给广大知青做了表率,又让尤继红带领知青学习县里颁发的最新文件,吃透文件精神,争做运动先锋。
几番折腾下来,也就到了晚饭时间。公社安排大家在公社食堂吃过饭,坐上拖拉机,一路突突响,凯旋回了大队。
大家都以为这次出动,是在船长哥新副支书甄红的安排下,对吉阳的打击发生了作用。哪知到了九、十点钟,知青们已经睡下了,还没进入梦中,大队广播又朗声响起来:让知青都到大队集合,大队有要事给知青传达。
搭帮结伙十来个,知青们都来到大队部。甄红召集会议。甄红在会上说:“根据形势的需要,沟里和十五队早年扣粮食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为啥呢?这事儿能影响到对吉阳的惩处。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在吉阳身上,不在沟里和十五队那些生产队干部身上。如果把沟里和十五队扣粮这事儿推到前头,势必会淡化吉阳殴打知识青年这事情。弄不好公社和县里对吉阳没法下手,还以为生产队干部作恶在前头,轻描淡写惩治了小队干部,就没法再下狠手惩治吉阳。就因为这,大家只说吉阳殴打知识青年,不要再提小队扣粮的事情。”
汪幸运举双手赞成。尤继红却有自己的看法。她认为要用阶级斗争的眼光来看待扣粮这个事情。扣粮这个事情极大地损害了知青们的身心健康,他比吉阳殴打汪幸运的事件恶劣,组织上不做处理,也应该给他们办个学习班,让懂政策的人员来教育他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心安理得,迫害了知青也就算没事儿了。
听得尤继红这么说,孙泉源上慌了,用脚在下面轻踢她一下。她还不愿意,居然对着孙泉源发牢骚:“我再不说,就没人说了。两下相比,谁的罪行更大呢?没人给个说法,这是对知青的不负责任呀。”
孙泉源恨得直咬牙,心里埋怨道:“尤继红呀尤继红,你咋不知死,敢管这事情。刚才人家甄红不是说了个清楚,主要是整吉阳的,不是整治小队干部。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跟甄红过不去嘛。你想干啥,哪有你这样死眼子,照章照文件办事儿的?顺势而为你知道吧,你咋敢不把甄红这话不放在眼里呀!等着吧,逆着大势走,你要吃亏呀!”想到这里在也顾不得什么,用脚在下面又一踢,尤继红没有吭声,眼泪居然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