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抖擞的护士以飞快的脚步走在阴暗的走廊上,沿着缓缓上升的螺旋走廊不断前进。布莱恩跟在她身后,脚夫们也沿着看起来怪不舒服的昏暗走廊往前走。走廊墙上挂着粗糙的油灯,空气飘着燃烧动物脂肪的气味。耳朵可以听到痛苦的呻吟与叫声--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里面还混杂着听起来仍是年幼少年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少女们的祈祷。
走廊左右的门“啪哒、啪哒”打开,抱着绷带等物的白衣护士匆忙走过。
“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布莱恩以不同于内容的轻松语气开口,带路的蓝眸护士点点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
“呃……米雪儿。”
布莱恩笑了一下:
“奇怪,不过只是报上自己的名字,怎么还需要思考?”
“身在这里,就连自己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了,大家都是这样。这里的护士全都是从立陶宛各地的女校征召过来,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虽然有年长护士从旁指导,但是根本没有专门知识。可是受伤的男人不断运送过来……一天又一天。大家都是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护士。”
“被送来的人也是一样吧?很明显都是年轻男子。”
“一定是吧。昨天还有个会背诵海涅{注:hheine,十九世纪的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诗集的男孩,他说他最喜欢小说和诗,不过在天亮的时候死了。我叫醒其他女孩子,一起陪伴他最后一程。”
“真是一点也不适合战争。”
“……那又有谁适合呢?”
米雪儿反问的声音很简短,话中还带着哀愁。看到她眨动蓝色的眼眸。布莱恩耸肩说道:
“丘比特大叔。”
“说的也是。”
护士点头同意,然后加快脚步往前走。
“就这么握着女孩子的手,死掉了。”
“你在说谁?”
“那个在天亮时死去,喜欢诗的男孩。即使死了还是不肯松手。大家一起合唱海涅的诗,希望他能上天国--‘鸟。即使是在死亡梦中也听得见。’”
“嗯。”
“真是令人感伤,不过这就是战争。他应该能够顺利去到那里吧?”
“天国?”
“嗯……”
“只要你认为他到得了就好。心想他在那个不再有纷争和哀伤的地方,……这么一来,活着的你们就能够把他忘掉。”
正当布莱恩拂动一头如同鬃毛的红发如此回答之时,米雪儿突然停下脚步。这里是螺旋第二圈右侧的门前,唯独只有这扇门漆成红色。米雪儿打开门,请布莱恩入内。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封死的小窗。穿着红黑制服的脚夫把巨大方形行李放在地上,从布莱恩手中接下小费之后,就争先恐后逃命似的溜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找丘比特大叔过来。”
米雪儿一边说一边朝着房门走去。
“拜托你了。”
“他一直在等你过来,还说你是我们的救世主……”
“这个嘛……”
“他一直在等待布莱恩罗斯可。”
“这是我的光荣。”
米雪儿关上门,可以听到沿着走廊走远的脚步声。布莱恩突然一改先前轻松、悠闲的模样,以锐利的眼神环视屋内,从怀里取出红色小箱子。
眼神四处张望,然后落在箱子上喃喃自语:
“遗物箱……!”
布莱恩东张西望,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束手无策。最后终于蹲在地上,把一块地板扯开。
走廊传来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和刚才走远的米雪儿脚步声不同,是成年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布莱恩的额头浮起汗珠。
“要藏起来才行……!”
脚步声更加接近。
“非得把它藏起来才行!”
布莱恩把从怀里掏出来的小箱子塞进地板下面……
门打开了。
一名身穿讲究西装、饰有银质袖饰的壮年男子走进门来。原本金色的头发掺杂着灰色,眼尾满是皱纹的那张脸上,刻画着与年龄相当的痕迹。
布莱恩已经把地板恢复原位,站在上面加以掩饰。虽然脸上依然显得焦躁,但是进门的男子似乎丝毫没有注意,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对布莱恩伸出手:
“你是布莱恩罗斯可吧?”
“……是的。”
“欢迎来到“别西卜的头骨”。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欢迎你,布莱恩。我是……”
壮年男子微笑说道:
“我是苏瓦尔王国科学院的领导人,丘比特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