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田里边一片金黄。
一阵风拂过,麦浪翻滚成金色的海洋,饱满的麦穗被鼓鼓囊囊的麦粒压得抬不起头。
马上就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夏收时节了。
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家家都是一家老小齐上阵,要提前做好收麦的准备工作。
磨好镰刀、拔除地里的杂草、备好拉车的小道、清理出打麦晒麦的麦场。
像老梁家这样家里没有拉车牲口的,还得去跟家里富裕点儿的人家借牲口。当然,这个不是免费借的。
迷信的老太太们还要拜拜天,念念叨叨的希望老天保佑一定不要下雨,一定要是大晴天,一年的辛苦,可不能让大雨泡了汤。
现在一天都得呆在地里干活,午饭都是大清早做好,用篮子装好一起带到地头。
晌午时候,光着膀子肌肉虬扎的男人们咧着嘴,用衣服擦一把脸上身上滚动着的汗水珠子,本就晒的黝黑的皮肤,经过了一早上的劳作,隐隐都有些泛红发亮了。
随意的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女人们把午饭拿过来。
女人们一起动手,如果休息的时候是在田间就得把装食物的篮子抬进去,如果在田边就很方便了,直接分好送到男人手里就行。
有时候相邻的两家刚好都在田边休息,于是都坐在自家地头上,隔着一条小道,边吃边聊,算是紧张繁忙的一天当中一点放松和休息的时间。
那时候的夏收时节,基本都是靠人工完成的。
所以劳动量特别大,极耗体力,家家多多少少都会留出来些鸡蛋,提前用盐腌起来,午饭的时候吃上些自制的咸鸡蛋,能好好补充下一上午辛苦劳动时消耗掉的体力。
梁家跟村长家的地是挨在一起的,今天吃饭时,刚好他们也收拾到田边。
男人们已经坐在地上擦完膀子抱着水咕嘟咕嘟的灌,村长大方的给梁家的几个大老爷们散了纸烟,烟雾吞吐间,疲乏也随之而去一些。
“哟——!梁大爷你家今儿也带上咸鸡蛋啦啊!这还没开始割麦呢,我梁大娘都舍得让吃啦!”村长的儿子胡顺一脸坏笑拉着长音打趣了一句。
都知道梁文是个软性子,怎么调笑都不反驳的主儿,胡顺仗着他爹是村长,平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没他不敢说不敢做的,这会儿看见梁家午饭有咸鸡蛋,想也不想就调侃上了。
听见胡顺逗自己,梁文憨憨的笑了一下,确实没往心里去,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不时地用手抹一把脸上落下来的汗,擦在裤腿上。
“怎么跟你大爷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滚一边儿吃去。”
村长听见自己儿子提鸡蛋这事儿,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当着人家面儿下脸子呢么,亏得这梁老大是个蔫脾气,换了别人指不定当场就要生事。
于是赶紧骂了儿子两句撵一边儿去了。
“他大爷,孩子不懂事儿,对不住啊!”到底自己儿子无理了,村长又给递了一根烟表示了一下歉意。
“没事儿,没事儿,孩子闹着玩儿的,多大点儿事呢。”果然梁文一点都没觉得有啥。
但是梁文不往心里去,不代表谁都不往心里去。
坐在一边儿喝水的梁庄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嘿!简直了!家里有点权就能欺负人了?啥叫我娘舍得让吃鸡蛋了,明显是说我娘这几天为了鸡蛋在家闹的事儿呢。这都说到脸上来了!爹也是,没一点血性,就该直接抽他丫的!
梁庄心里可不舒坦了,村里传闲话是一回事儿,你这当面说可是另一回事儿。
打人不打脸,你这可是大耳刮子照着脸上招呼呢!
别人看你是村长的儿子让着你,我可不惯你的毛病!
吃完了午饭,都收拾起身准备回地里干活的时候,梁庄走到胡顺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顺子,下午回去的时候你晚点走,我有点儿事情得问问你。”
“啥事儿?现在不能问?”胡顺听到梁庄说有事问他,心里就好奇到底是啥事。
“现在该干活了,等下午收工以后吧。”说完轻轻的在胡顺肩膀头拍了两下,转身下地去了。
“神神秘秘的,有啥不能现在说,能耽误多大功夫,真是!”胡顺看梁庄都走了,没法儿,嘴里嘀嘀咕咕的也去了自家的田里。
劳作了一整天,傍晚吃完饭人们也都不在自己家呆着了,都在门口扎堆吹牛乘凉。
梁家门口的村道旁有一棵挺大的歪脖子槐花树,左右对门的几家也都喜欢饭后坐这里吹吹小风说说话。
几个人正侃着大山吹的高兴,就看村长媳妇常婆娘领着儿子胡顺,气势汹汹的冲着这边就来了。
“姓梁的!让你儿子给老娘出来!”常婆娘一眼看见了蹲在槐树底下的梁文,几步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大声喊着。
“他婶儿,这是咋啦?”梁文一看这个架势也有点傻眼,啥情况儿啊?
“咋啦?你说咋啦?你养的好儿子啊!看把我家顺子打成什么样儿啦啊!我老胡家千里地就这么一根苗儿,你们这是想让我们家绝后啊!呜哇——”
说完,常婆娘坐地上蹬着两条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大家一看后边跟过来的胡顺,好家伙!
左边脸肿起老高,眼圈也是青紫色的,眼睛只剩了一条缝勉强眯着,看上去凄惨极了。
“他婶子,你先别哭,起来说啊!”
梁文一看常婆娘的架势,一下就没辙了,只会喏喏的让先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