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没两天,老李头终于咽了气。
村长坐镇指挥着搭灵堂的、运棺材的、擦身的、穿寿衣的、杀猪洗菜做饭的,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灵柩停在老李头的屋里,黑漆漆的一口棺材,在屋中间用两个长条凳子在两头撑着。
棺材还没钉盖,来祭拜的上完香之后进来看最后一眼送送。 旁边站着几个帮忙的,谁要是送人太难过,哭的站不住了,赶紧上去拉起来扶一边儿去,眼泪可千万不能掉进棺材里,沾了眼泪,去世的人就不能安心的走了。
灵前放着一个火盆,来人送的时候就烧些黄表纸进去。
灵棚搭在大门外,放着老李头一张黑白照片,旁边放着他早就过世了的媳妇的照片。
来拜祭的人,先到灵棚里上香磕头。
两边跪着老李头的闺女女婿跟儿子还有一些离得近的亲戚,有人来上香就给磕头还礼,孝子孝女们扯开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哭一阵子。
这样做一个是感谢来人祭拜,另一个是表达对逝去亲人的不舍跟思念。
男的头上绑着白色的孝巾,身上套着粗布白衣。女人头顶着一块白色的布,布挺大盖着脸,瞧不清谁是谁。孙子辈孝巾正中都给簪着一个红点。
村里办红白喜事梁米都是没见过的,这让她看什么都很新奇。
跟着娘她们一起来给过事儿的老李头家帮忙,大部分女人都被分配来帮厨了。
老李头家的闺女嫁得好,经济宽裕些,所以白事也办的风光体面。
女婿从自己家拉来一头快300斤的大肥猪宰了做烩菜。猪血、下水什么的收拾收拾,最后一天要做顿宴席感谢来帮忙的人。
瞧见的都流着口水夸这闺女是个有福气的。
怎么能不夸呢,猪肉多香啊!一般家里好的能养个2头,条件不行的根本没猪养。可是就算家里养了的平时也都舍不得吃,交了国家可以用养猪的收入买好多东西呢。
也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了割一点猪肉回来吃一次。
家里不宽展的,过事儿那也是上不起肉的,要不然就是有点肉星就算。像这样一次宰一头,那绝对是大手笔。
用大锅烧了开水,把杀好的猪扔进去,烫毛、拔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让梁米闻的有些反胃。
清理好的猪切成一条一条的,码在白色的四方大搪瓷盘里,不论谁从这里经过,看见白花花的大肥肉都得抹一嘴口水。
下水就不好洗了,女人们也不急,手里边一边清理着污物一边聊着天儿互相打趣儿。
李大娘是村里头一号的热心人,谁家有事儿她都爱第一个来帮忙,也喜欢说些家长里短的,所以想知道点儿什么消息啥的,找李大娘扫听准没错。
这会儿都在一起围着大盆收拾下水,李大娘感慨到:“不管怎么说啊,现在的日子是比前些年的光景好太多了!
那会子啊,谁家也没肉吃,能找到点儿野菜就不错了,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饿的不行了就喝水。
你们是不知道啊,隔壁的塬底村,当年二柱子的媳妇,生了个儿子,媳妇自己都没的吃,哪儿来的奶水啊,结果生出来才十来天孩子没熬住,没了。
二柱子带出去找了个地儿偷偷埋了,过了两天媳妇闹死闹活的要去拜拜没缘分的儿,本来家里都不同意她去,怕她看见孩子连个坟都不能起,更伤心。
可是架不住他媳妇铁了心得去看看,没法儿啊,就带去了。
到地儿一看,你们猜怎么着!”李大娘说这里不说了,转着头目光在大家脸上挨个儿看过去。
“咋啦啊,大娘,你快接着说啊!”这边有小媳妇听的正在兴头上,忍不住催着李大娘快点说。
“咋啦?埋的时候没藏好,叫人看见啦!去的时候都已经被刨走了,二柱子媳妇一看,当时一口气上不来就给撅过去了,二柱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好不容易才给人弄醒。
他媳妇好悬没把命搭进去。”小媳妇的追问让李大娘很满意,接着讲当年的事情。
“还真的挖死孩子呢?咋那么缺德呐!”还是那个小媳妇,听完之后眉头都皱起来了,愤愤的。
“缺德?那会儿子谁还能顾上缺不缺德,那死孩子啊……是肉……”李大娘说完之后仿佛也陷入了回忆,那些个人吃人过来的岁月。
听完李大娘的话,大家都沉默了,虽然现在日子过的也不算好,起码不至于一口吃的都没有,活着是没问题的,早年间,谁家没有饿死过人……
梁米以前一直觉得什么吃土(观音土)、啃树皮、换孩子吃都是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没想到这些真的在现实里存在啊……李大娘的话对她的冲击很大,心里觉得闷闷梗梗的很不好受,不上不下的。
“看我,把大家都说难过了,给你们说点儿其他的,这两天正热闹呢!”李大娘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一看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赶紧转换了话题。
这么一说,大家又起了好奇心,都看向李大娘,想知道到底是啥事儿,她们可爱看热闹了!
悄mī_mī的左右看了一眼,李大娘把头往前头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村西头的小寡妇玲花都知道吧?今天也来帮忙了。”
看见李大娘把头往前凑,大家默契的都往前凑了点儿,围成一个小圆圈。
“要说吧,她也可怜,嫁过来不到一年她男人就没了。连个种都没留下,扔下她跟她婆婆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