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一断,宋卿好踉跄着倒退几步,立身便见来者。
艳阳晴光,那人单手拘着,褐冠青袍,眉骨好似也被身上的衣袍染了颜色,泛着淡淡青。
宋卿好凝神,看看叫嚣着还想扑过来的五哥,又瞧瞧我,最后隔着七八步距离仰头望向三哥,“人多势众?”
男子不遮不掩,“很明显。”
少女却不恼,反而欢欢喜喜扬起眉毛,仿佛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颔首道:“臣女这会得去给太后请安,改日定亲自向三殿下讨教。”
仿佛不是约战,而是约定。
经过我身边,宋卿好还冲我眨了眨眼示意。少女美目顾盼,目中带着晶莹,如花照水。
她一走,我就被三哥训了一顿。
“谁说你贸贸然的性子有所转变的?”
他批我连宋卿好的武功路数都不知,更弄不清对方实力就冲上去,“万一有个好歹——”
“不会有万一,宋小主年纪与我一般大,实力能到哪里去?”
三哥屈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当知天外有天。”
不错,天外是还有天的。
虽然宋卿好那两下子,连她自己都不知师承何门何派,三哥却似乎清楚。
儿时宋卿好脾气更古怪,因不满宋不为在她诞辰日晚归,便将价值连城的一尊战国玉舞人给扔到门外。哪料半夜后悔了再去捡,却被贼人盯上,连人带玉一同掳走,幸好为一江湖侠女所救。
为了叫宋不为着急几日,宋卿好无论如何也不给对方报家门,“除非师父能授徒儿武功,教徒儿日后如何自保。”
“我何时说要做你师父?”
女侠故意横眉竖目,宋卿好见缝插针的本事却不比宋不为差。
“心中有佛,处处是庙。我心中已然将您当做师父,即便您不认我这个徒儿,也永远是我的师父。”不仅生得漂亮,一张巧嘴更是厉害,软绵绵哄得女侠破了例。
然而对方未曾留下姓名,只在她手心写下一个“秦”字。
很久过后,我才从三哥嘴里得知,她的招式路数,应该来自“秦舫”。
秦舫听上去像普通船舫的名字,实际是个诡秘莫测的江湖组织。其门下高手绝顶不多赘述,甚至海揽八方文人谋士,还拥有一座纳藏了千万神兵的武器库。父皇曾想方设法招安,目的也是希望得那武器库以充公,加筑根基壮大国本,岂料连秦舫的落脚之地都没寻到。
另外有个传言版本是,父皇一为招安,二为心安。
因他的江山,是靠秦舫相助才打下来。
当年父皇还没挥军南下前,差点叫前朝宣帝给团灭。宣帝与父皇乃子侄关系,世袭的皇位。这位宣帝fēng_liú成性,不仅后宫纳三千妃,更为了给宠妃安胎,听信偏门左道抓来百余孕妇,剖开肚子取出已经成型的胚胎给宠妃食用,行事暴虐无常,终招来灭顶之灾。
父皇为救百姓于水火,离开封地,领兵造反,不料被一支精锐骑兵和另只强悍的突厥队伍给挡在上京门外。
叫阵时,方知宣帝为保皇位竟选择赔款割地,应允突厥,“若助朕退了应怀光这反贼,将他压至殿前,边境三座城池、万两黄金,献与君!”
好在跟随父皇的将士个个有血性,助他突围的一位年轻将军更是领兵奇才。最后对方英勇牺牲,才换取父皇逃跑的机会,卷土重来。
据说最后一次倾兵攻打,父皇是抱着破釜沉舟战死沙场的决心。所幸秦舫突现使者,意欲助攻推翻□□。
来者见起义军元气大伤所剩无几,更游说组织借出军队,每人的武器皆由□□变更为元戎弩,一柄由三国诸葛连弩改造而来的优良利器,取人性命于十里开外。
至于南下,也是秦舫军师在背后出谋划策。
“沽苏,表为经济中心,里为京畿要害。行水,融民,利。”
意在要父皇行水路入沽苏,试探城民反应。若距离上京最近的沽苏城民都开河口迎起义军,那此战必胜。若受到阻挠,从水路进攻,也能杀个出其不意,胜算颇大。
于是父皇便领头,开始训练士兵们在水上行军。
反观宣帝的将士和突厥援兵个个对水上作战不在行,起义军越杀越勇,在京师靠岸夺旗那日,三哥诞生的消息从封地传来。
遂顺应天意,取名,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