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崔天安停下脚步:“你……在找我?”
眼前这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呀!
皮肤雪白,眉目清秀,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带着某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哪怕是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也依旧让人心生好感。
程璐落后一步,看着周围弥散开来的浅淡雾气,还有目力尽头处那浓郁的一片灰蒙朦,突然有点紧张。
“这里……”
这片天空上头没有遮挡物,可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明明刚才太阳还很炽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猜测——
这里真的还是百花山庄吗?
何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让崔天安找到这里来?
……
梁平也在这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他没有发现,这会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浑浑噩噩万事不上心的感觉了。
他喃喃重复道:“我……在找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崔天安做什么,但是此时此刻,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崔天安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
这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眼神。
成年人的眼神,跟不谙世事的孩童,永远是不一样的。
但是很快,梁平突然笑了起来:“找到你了。我一直在等你。”
“我要把我最后留下的东西都给你。”
他上前一步,踩下几株深红的花朵,然后握住了崔天安的手。
在那一瞬间,两人齐齐摇晃,接着一头栽向了花丛中。
程璐下意识喊道:“崔天安!”
然而对方被花朵迅速覆盖,很快就只能看到两片隆起的花丛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诡异的一切,想着何槐之前的交代,硬生生咬牙撑着没有打电话。
……
崔天安做了一个挺奇怪的梦。
梦里他不认识程璐,也不知道百花山庄,他每天上课兼职打游戏,生活跟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一天,他上课时突然头痛,痛到忍不住要昏厥的那种——
到了医院,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检查,医生将他爸妈叫进办公室,态度又温和又体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恶性肿瘤。
他妈当时就倒地上了。
“医生……”她喘着气,带着求救的语气:“我儿子才二十三……”
医生却只能沉默。
……
梦里,旁观这一切的崔天安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能吃能喝能跳,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甚至还能熬夜肝游戏,怎么着也不像有肿瘤啊?
而且,为什么他不认识璐璐?这不可能!璐璐多温柔多可爱啊,他们是命定的缘分,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但是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母亲哭晕在病房,父亲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崔天安心里也沉甸甸的,于是想说点好消息来打破这种沉闷感:
“爸,妈,我有女朋友了,特别好特别好——”
但是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躺在一片红色当中,突然间想到——没告白,他还不算有女朋友啊!
沮丧┭┮﹏┭┮
一片深红色当中,梁平突然出现。
他的皮肤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苍白,眼神却还是那么纯真:
“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以前我不懂,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的爱护和尊重。”
他握住崔天安的手——“我还剩六十年的阳寿,统统都给你。”
崔天安:???
他连忙拒绝:“不不不,我自己有不要你的——”
然而他的拒绝没有半点用处,一股好像清凉,又好像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身体里流转,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奇妙的微熏状态,很快就软绵绵重新躺回了地面。
而梁平的身影却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
直到,他的脚尖轻飘飘离开了地面。
化作了鬼。
……
梁平的身影越来越淡,但是他的脑子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鬼,又为什么可以不吃饭躲在角落里好几天——
他已经死了。
死了很多年了。
……
他的自闭症当初并没有这么严重。
因此一开始父母是报了希望的,所以才花钱送到特殊学校去,三岁到六岁,他在学校里接受引导和教育,父母隔三差五也过来看他,已经是很完美的生活了。
但是过了四岁半,他的父母就来的越来越少了——一开始是半个月一次,后来就是一个月,再后来就是半年……五岁之后,她们再没来过了,只是开学来交了学费。
梁平是自闭症,并不是傻子,因此他能感觉到。
直到六岁那年暑假,父母带他回家: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出来一个傻子。还好你弟弟是个正常的,不然老梁家岂不是要断了根?”
当母亲的不怎么耐烦的收拾着手上的东西,老师发下来的一些引导自闭症的生活方式手册被轻飘飘扔到床板下。
当父亲的没来,女人也越发的絮叨了——
“平平啊,你别怪妈,你在这上学,每年的学费生活费都得不少,以前就你一个,指望着你给我们传个根,花钱也就算了,现在你有了弟弟,弟弟聪明着呢,你当哥哥的不得省点钱给他花?”
梁平一动不动。
自闭症患儿有自己的内心世界,或许宏大或许平凡,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和逻辑,此刻当母亲的絮絮叨叨,梁平其实都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