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泽伟根本没听出来苏云言语的尖酸刻薄,他脑海里是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像是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菌、肉眼可见河里的湍流、天文望远镜看到的璀璨星河旋臂,从极小到极大,最后汇成他所熟知的动脉血。
奔流向前,湍流无数,浪花拍打着血管壁。礁石林立,那是血管里的动脉硬化斑块。
一根导丝,像是龙舟一样出现在小河道里,面对着礁石、险滩、湍流……
无数的数据出现在柳泽伟的脑海里,只是一想,他就觉得酒劲上涌,整个人晕乎乎的。
“老柳这是怎么了?”郑仁见柳泽伟表情有些古怪,便询问到。
“夺命大乌苏,不是闹着玩的。”苏云把柳泽伟身边的大半瓶酒拿了过来,道:“喝多了,一口就多,我估计老柳的酒量比你还差。”
“郑老板,我在操作的过程里,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很微弱,但是真实存在,这是您说的湍流么?”柳泽伟喃喃的问到。
“郑仁,吃肉。”谢伊人烤熟了一块肉,7分熟,夹到郑仁的骨碟里。
“嗯嗯。”郑仁笑着夹起肉,美滋滋的吃了下去。
苏云见两人开心,仰脖把柳泽伟的大半瓶夺命大乌苏给喝进去,一抹嘴,道:“老柳啊,你说的是对的。看样子对介入手术,你研究的很深刻啊。”
柳泽伟听苏云这么说,哭笑不得。
自己一大把年纪,上班的时间几乎和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岁数差不多。现在自己竟然要他们夸,研究的深刻……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柳泽伟苦恼的摇了摇头。
“已经很好了,多少人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这件事儿。”苏云称赞,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尖酸刻薄,不知道是不是大半瓶乌苏下肚的关系。
“话说回来,首次在实验中观察到由层流到湍流的转变,是1839年。在些对于湍流的研究当中,有两个标志性的事件,一个是n-s方程的提出,一个是雷诺数的定义……”郑仁开始给柳泽伟灌输湍流的概念。
湍流无所不在,像是点燃的香烟飘起的青烟就是湍流的一种。
其实说到最后,不管是郑仁还是苏云都对湍流没有特别深入的、突破性的研究。
甚至苏云只是概念上理解,却无法落实到行动中去。
因为这涉及到海量的运算。
要么,就像是郑仁一样,依靠“天赋”把湍流的解决手段尽量模糊化,凭借感觉来做。
毕竟这是经典物理学最后的壁垒,在大牛级物理学家的认知中,和量子物理是一个等级的概念。而且从说话的语序上,湍流甚至要比量子物理还要难以理解、攻克。
或许,湍流是连接量子物理与经典物理之间的桥梁也说不定。
医用物理学么,无论是郑仁还是苏云对此都有研究,却并不深刻。
好好的医生,就别冒充物理学家了。
那一拨天才人物,已经把物理学研究了个底儿掉,就差这么一个和医疗有关系的湍流没有研究明白。
由此可见,基础研究的重要性。
酒不醉人人自醉。
柳泽伟一下子就喝多了。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若有所思,连放在眼前的啤酒都没了兴趣,眼神空洞,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不断揉搓着。
今天郑仁和苏云有意无意说的事情,正是教授朦胧中有感觉,却又没有明确认知、甚至连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事情。
一经提起,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教授豁然开朗。
可也只是理论上豁然开朗,真要落到实践中,连苏云都做不到的事情,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自然根本做不到。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柳泽伟有感触,却又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不一样。
他连触摸都触摸不到,只能不断的询问郑仁和苏云一些感悟性的东西。
或许一分钟后、或许要几十年后忽然有一天,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走在熟悉的路上,猛然间就想懂了也说不定。
无论是烤肉还是夺命大乌苏,都没有技术的提升更让柳泽伟兴奋。
苏云讲的深入浅出,郑仁则偶尔补充两句,让苏云额前黑发无风而动。
至于教授则一直处于那种模拟手术的状态,最后却遗憾的没有任何成果。
这顿饭,苏云的收获是最大的。不光喝了一大半的乌苏,郑仁三言两语让他有了更深的体悟。
只是郑仁也不知道苏云这货是怎么练的,竟然碰触到了那层天花板。
真是在蓬溪乡和穆涛抢风头么?有可能。爱出风头的这位完美无瑕的助手,还真是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谢伊人倒是吃的很开心,五六盘带骨牛排、雪花精选牛肉,几乎都让她和常悦吃掉了。
酒足饭饱,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和柳泽伟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
他们真希望这种交流能一直说到明天一早。
可惜,明天要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今儿郑老板前所未有的禁止苏云喝酒。这个时间,要是缠着他讲更多的技术上的事情,可就太不开眼了。
要真是那样,有可能会被止血钳子敲到脑出血,最后含恨而挂的。
回到家,郑仁和谢伊人带着黑子在楼下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郑仁忽然发现黑子的好处所在。
所谓二人世界,多了一个黑子也无所谓。带着黑子遛弯,小伊人就没那么害羞了。
回去后郑仁发现苏云早早的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