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若英嘴角微抽:“长幼有序、尊卑有分,就算你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也要记住这一点。庶出就是庶出,凭你平步青云、翻云覆雨,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种事,不好言之过早。好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阴沟里都能翻了船,风太大也能闪着舌头不是?真到了万难时刻,为钟氏的前途着想,老太爷岂能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任人唯贤方是长久之计、英明之选。”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钟若英倨傲地扫过来一眼。
从他的目光中,若萤感受到了浓浓的嘲讽与轻蔑。
这算是钟若英的自信么?
是谁给了他这份自信满满?
眼看对方就要扬长而去,她来不及多想,扬声叫停:“听说准五妹夫吕公子现在济南?大爷若是见了,请代若萤问个好。有劳大爷了!”
钟若英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边上的腊月重重地啐了一口。
若萤不由得好笑道:“你生的哪门子气?他们没占到便宜,正该抓心挠肝。怎么,你还不解气?”
“四爷你心胸宽广,小的不行,小的恨不能上去一人一个嘴巴子。真亏得他们做得出!居然想着当街抢人!这跟强盗流氓有什么区别?那两个死胖子以为自己是谁?四爷不知道吧?小的当时就在想,他们要敢碰你一根指头,小的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断掉他们的爪子。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太不要脸了!”
说话间,他左顾右盼,并小声嘟囔道:“是小的眼花了吧?刚才汪大胖两个怎一下子全趴下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若萤未作回答。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在暗中助力。
上次在安东卫城的常家大意被劫,刚刚朱诚送她出门的时候才告诉她,事后,那两个负责保护她的暗卫不仅吃了板子,还给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这在世子府是从未曾有过的事例,即使是鲁王宫,近三十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因此,上上下下的惊愕可想而知。
老王妃甚至还拿这件事教育王世子,说他“要有这个精神头儿经营自己屋子里头,哪至于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结果,就因为这句话,王世子一怒之下,竟有十天托病不肯去宫里问安。
为此,鲁王妃好不后悔、好不自责,赶紧打发了人,让把京中刚刚赏赐下来的好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去给王世子,以示关心爱护……
听到这些话,若萤百感交集。
朱昭葵为她做了这么多,若是最终得不到相应的回报,那个人会否因爱生恨,甚至是走火入魔呢?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性,老实人未必好欺。此事费人思量……
“大爷这回该死心了吧?”腊月亦步亦趋,悄悄道,“想跟从前那样坑害四爷,怕是无孔可入了。”
若萤“嗯”道:“要的就是他气急败坏。”
气极了,就会变本加厉、铤而走险;气极了,就会不择手段、漏洞百出。
倘若对方不知悔改、执意成魔,她也就没什么好顾惜的了。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热情和希望如果是地下的熔岩,也总会有冷却的一天。
“只要他干劲十足,四爷我就有工夫陪他一条黑道走到头。”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钟若英临走前的那一记冷笑。
“腊月,你说,他为何如此自信老太爷宁肯要钟家烂掉、也不会放弃他?”
“他敢?他们敢?若是四爷掌了家,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别的不说,当初的害命之仇不用报?就算四爷你不记前嫌,他们会相信么?他们向来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谁,老宅跟咱们,可是隔了那么大一个水湾呢。”
“说白了,你不也从不相信他们?”
“肯定的!”腊月一肚子的忿忿不平,“四爷就不该告诉他们老鸦山的事儿。为什么要给他们提醒?为什么要帮他们?四老爷和四爷你出事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借机到处走关系、攀权势,真是为了筹钱借兵?挂羊头卖狗肉罢了,糊弄谁呢?对外只说是为了家人,这种事,还不时上下嘴皮子一吧嗒,想怎么说都行?正像四爷才刚说的那样,一个东西两个说法,换汤不换药,谁不懂?”
“他不怕山贼么?”若萤疑惑道,“他若是不怕,四爷倒要寝食难安了呢。”
“难道四爷不是为了让他做好防范?”
“四爷有这么善良么?”若萤反问。
腊月肯定地点点头。
若萤自嘲地笑了,继而沉声道:“你记住腊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被老鸦山惦记上,终归不是什么太糟糕的事情。一把双刃剑,使唤得好,往里往外都能用。就好像是大冬天里,想要抓条长虫抓个□□,谈何容易?须得热乎起来之后,地下的东西全都开始蠢蠢欲动时,狩猎的机会就来了……”
腊月似懂非懂,忧心不减:“假如老鸦山想再来一次,怎么办?”
再来一次,直接奔着钟家而来,明火执仗地烧杀劫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