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头上计算得很清楚,但细想来,她哪里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又几时见死不救了?
偶尔的袖手旁观不是麻木冷酷,而是因为看得太透,就像是一位杏林高手,看到了病症的根源,明白寻常的药方根本除不了病根。
如果没有治本的良药,再多的怜悯又有何用?
若萤淡淡地笑了:“在下哪有这么伟大……保持适度的距离,不过是不想给自己制造太多麻烦罢了……名利这东西,不多不少最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可是从来不曾忘记过。”
他也随之笑了笑:“不曾忘记了,不止这一样吧?别人看不见,本王却是都看到了。”
这话宛若晚风温柔,但若萤却选择了忽略:“还有呢?”
朱昭葵忽然就语结了。
“世子果然是个明白人。”
若萤倏忽一笑,恰如草尖上的萤光。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朱昭葵不得不继续自己的猜想:“若萤不想长大,想必不是害怕承担更多的责任吧?那么着急地想要跻身科举大军中——容本王小人一把:大概是怕长大了、变了模样,想要再鱼目混珠怕就不容易了吧?”
他转过脸来,上下打量她:“凭着眼下这个模样,谁会怀疑这不是个男孩子?”
身边的人仰望着星空,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细雨沥沥,在他开遍鲜花的心田里,激起雷鸣般的响应。
这一刻,他的身体在燃烧,热流滚滚在体内肆意狂奔。
他听得出她的轻松与愉快。
他知道他猜对了。
她一向忌讳被人识穿,就好像担心失去了衣裳的遮掩庇护,便失去了安全感。
而此刻,她却认可了他的这一举动。
这是否意味着,她信他?
“世子是后来想通的吗?”
朱昭葵迟疑了一下:“是。”
“这样啊……世子派东方围堵我的时候,原来尚不知情。不知者不怪。再说,终归是已经度过了难关,到达了彼岸。既往不咎,从前的种种误解与矛盾,可以放下了。”
倘若他连反话都听不出来,这二十多年就算是白活了。
“对不起。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本王给你道歉。相信若萤定会原谅本王的……”
“当然。在下可不是什么执迷不悔的小肚鸡肠。”
“但还是有不曾解开的心结,是么?本王很想帮你,如果可以,如果你也相信本王,在合适的时候说给本王听听吧……”
若萤倏地一笑。
这一笑,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没有忘记,这个孩子可不是个温驯乖巧的脾气。而且,依照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当她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你就该小心了。
“合适的时候……没问题的……”
话锋陡转急下,一记重锤便敲到了他的脑袋上。
“在下也想为世子排忧解难。世子也有烦恼的,不是么?那天小侯爷说的话,在下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呢。”
朱昭葵目光闪烁了半天,最终只得硬着头皮道了一句“让你见笑了”。
他很惭愧,他的那点私事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麻烦别人,尤其是她。
可如果连她都不管不顾,自己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希望?
让一个半大的孩子调停两口子的矛盾,这真的不是因为他无能,真的不是。
若萤丝毫不笑,相反的,还一脸的凝重:“不能好好谈谈么?”
不能好好谈谈,记得这不是她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然而事实却是,他和世子妃真的没办法好好坐下来谈谈。
“道各不同的经历,若萤也有过吧?”
若萤便默了,良久,轻声道:“那实在太遗憾了……绕不开又打不过,不想面对却必须生死与共,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吗?假如只能这样,世子也不用太过悲哀,世间类似的夫妻多不胜数。
有些人,之所以会三心两意,不停地爱又不停地喜新厌旧,兴许是因为意识到了生命的短暂,怕在这有限的生涯里,原地不动的话,便会错过缘定三生的那个人。
人生如白驹过隙,黄土陇上的草未枯,祭奠之人便又成为了被祭奠之人。可惜,大家前世的记忆,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就给孟婆汤洗净了。所以,今生再怎么寻寻觅觅,就算命定的人就站在眼前,没有了前世记忆,又如何能够相认?……”
“若萤?”
朱昭葵敏感地察觉出了对方话里的异样。
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口中,怎会说出这般沉重无奈的话语?这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无奈之感,真实而强烈,不像是书上学来的无病□□。
那么深邃而忧伤的眼神,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他无端地慌乱,害怕又心痛。
“若萤?若萤?怎么了?”
他确信,自己从来都不曾彻底地看透她。而这,也许正是他对她念念不忘、丢不开又不敢攥得太紧的原因吧。
若萤恍然惊魂,掩饰性地笑了笑:“刚才说什么了?是了,世子不必过于郁闷。或许这是上天对你的历练呢。或许过几年就好了。不光是口味会变,人都是会变的。
说来不怕世子笑话,我娘同我爹置气了几十年,到现在依然相互嫌弃。以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口角龃龉不断。而今日子安定了,彼此的感情依然谈不上和睦。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