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玩得好的人,都是会说话的人。
这些人说话有一个基本原则,不说真话,只说能达到自己目的的话。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权谋家的话,一个之乎者也都不要信。
这是赵桓对政治最基础的认知,在他看来,每一个人说每一句话,背后都可以找到动因,那种动因就是为自己的政治地位增加筹码。
皇帝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如此直白,甚至赤裸的抵抗了。
反倒觉得,鲁郡公,比那些明明就是看自己不爽,却还装作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人要可爱那么一点点。
但这并不能让赵桓不杀他。
事实上,作为穿越众,在赵匡胤和赵匡义的往事上,他更偏向于中立,如果一定要做主观评价,倒觉得赵匡义志大才疏,断送大宋的大好河山。
而偏偏,赵桓是赵匡义的后人。
也就是说,鲁郡公的说法,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这皇位的确是他们家的,宋太祖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英主。
但你来给皇帝讨论正确与否,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愚蠢的。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本无绝对正确或错误。
现在赵桓是皇帝,所以,他的行为都是正确的。
有朝一日,如果鲁郡公是皇帝,即便他荒淫残暴,也有一大批官员歌颂他。
赵桓平静地看着鲁郡公。
鲁郡公这句话背后其实隐藏了许多信息,例如一百多年过去了,他还在想着认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不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
意味着他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父亲的想法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他的祖父!
如此可以推断,太祖一脉的人,一直都心有不甘,一直都想夺回皇位。
赵桓又看着狼狈不堪的魏县公。
魏县公是魏王赵匡美的后裔,当年赵匡义从赵匡胤那里接过皇位,承诺等自己坐够皇帝位置后,将皇位传给弟弟赵匡美。
并且,还封赵匡美为开封府知府,相当于准储君!
但后来不但没有传位给赵匡美,还将他流放,逼死他。
魏王的后人,对赵匡义的后人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也觉得皇位应该是他们这一脉的?
是当年赵匡义背信弃义!
这种不甘心,一直流传下来。
大宋的宗室关系错综复杂,太祖一脉和魏王一脉的人,都觉得太宗一脉对他们有愧。
所有,他们在行事上面,更加大胆,如此来弥补心中的不平衡。
以往的皇帝们,对宗室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宗室某些人,在这种环境下,越发贪婪起来。
他们玩玩没想到,赵桓会直接提刀子杀人了,而且一口气就要杀好几个。
他们以为的法不责众,现在看来,那就是笑话。
赵仲琮在一边怒喝道:“鲁郡公,你还不知悔改!”
“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赵匡义夺了我们家的皇位,逼死他的侄儿,又断送了大宋百万精锐,败于辽国,使大宋寸步难行,想当年太祖在时,大宋何等气象,我宋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辽国闻风丧胆!这些都怪你们!”
赵仲琮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鲁郡公你这是在给你这一脉找来杀身之祸!
“太祖何等英明!”赵桓突然开口了,“你也知道太祖的雄才大略?”
“作为太祖的后人,你的所作所为,有何颜面去见太祖!”
赵桓突然站起来,平静道:“不杀你,朕如何跟百官交代,如何跟天下百姓交代!”
鲁郡公的道德高点瞬间崩塌,魏县公在一边已经崩溃,一声不敢再坑。
皇帝连太上皇都软禁了,连肃王都杀了,济王都跪在这里了。
自己不过太祖血脉而已,难道比肃王和济王还亲不成?
赵桓又道:“按照族规,你们该死!按照国法,你们亦该死!”
说完,赵桓大声道:“去把张叔夜和刘彦宗叫进来!”
赵仲琮微微一怔:“官家,这是?”
赵桓不答他的话,只见张叔夜和刘彦宗迈着飞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今日,朕就让你们知道,这不仅仅只是皇家自己的事,这还是天下的事!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赵仲琮连忙小声道:“陛下,家丑不可外扬。”
“有何所惧!”
皇帝的声音铿锵有力,余音绕梁:“这大宋的律法能处置贪官,也能处置犯罪的皇亲国戚!”
赵仲琮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算是明白了,皇帝既要用家法,又要用律法。
这样做,既给皇室竖立规则,也要给天下竖立规则!
皇帝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竖立规则的机会啊!
张叔夜道:“陛下,按照大宋律法,济王、鲁郡公和魏县公,当处死,念起为皇室,自缢。”
刘彦宗接着道:“陛下,督察院已经立案,所有人证物证确凿!”
鲁郡公面色发青,他狰狞道:“赵桓,你好狠心,你不仅要杀我们,还要让我们身败名裂!用我们的死,为你自己博取好名声!”
杀人诛心,一旦此罪,公布天下,鲁郡公等人就遗臭万年了。
此事牵连甚广,鲁郡公这几个人不过是最大的主导者。
而为了防止此事波及到皇家尊严,张叔夜和刘彦宗只对这几个人做了立案。
对外公布,也只会公布这几个人的罪行。
其他宗室,绝口不提。
但那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