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光明顶上的重臣们曾不顾一切地向伯雅进言,反对赫莲的到来。他们无法理解,向来冷静英明的主君为何偏偏挑在不久就要国婚的节骨眼上,铁了心认下这个毫不知根知底的小丫头为养女。
赫莲明媚可人,却有不同于桀火族人的外貌特征。有许多人甚至私下怀疑,赫莲是主君同善法部或是华音部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由于主君不能光明正大地宣告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往事,便借养女的托辞来寻回她的身份。
伯雅尚无子嗣,赫莲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让大臣们怀疑她是外部安插在光明顶的眼线,又或是什么篡权夺位的关键棋子——尽管伯雅并没有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如同坚定地留下了来自善法部的苏劼一般,他仍然是力排众议,不仅把赫莲安置到奥华宫中最别致的瑶真阁,还令尚宫炫雪亲自照顾起她的饮食起居。
经过炫雪精心打扮后的赫莲愈发地可爱。她漂亮的额前搭着一排齐齐的刘海,金棕色的卷发被细细梳理后一部分拢到头顶的两侧,一部分散开,远看像极了一对猫耳。炫雪别出心裁地在猫耳发髻上别上了五色铃,从此不论赫莲跑到哪儿,清脆的铃铛响总是伴随着她欢快的脚步。赫莲偏爱火红的颜色,炫雪便让尚宫局的匠人们裁制了许多精致的轻纱红裙。小丫头仿佛化身一只翩翩起舞的红色小蝴蝶,在光明顶上飞来飞去,铃声般的笑声洒落一地。
久而久之,赫莲的天真无邪的阳光一般的个性终是感染了大家,反对她入宫的声音也渐渐少去。特别是经常为政务而愁眉甚至动怒的伯雅,只要听到宫门外铃铛声沙沙作响,或是看到一只“猫咪”脑袋偷偷往里探,就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从而让一屋子情绪紧张的大臣们可以偷偷舒一口气。
“所以墨戈护法认为,就算小公主身份不明也没有关系?”风尘认真地看着一脸夸张的墨戈,欲言又止。
此时的墨戈正兴致勃勃地模仿着伯雅忍俊不禁的模样:“有什么关系呢?嘿,大祭司您是没瞧见前两天主君发怒到要吃人的样子,结果赫莲公主在门外叫了一声‘呆呆’,你猜怎么着!主君一愣,竟然忘了在生谁的气了哈哈哈哈……”墨戈说着说着就笑出了眼泪来。
风尘皱着眉头沉默了——
自主君带着赫莲从净土祭坛出来后,这些日子他都在耀城之外的圣火宫祈福,竟未曾得知这娃娃能自由出入政通殿。主君如此心安理得地由着她毫无礼数的胡来,众大臣也跟着被这小娃娃逗得失去了警惕,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阴谋吧?
“看来大祭司是在怀疑小公主。”
风尘和墨戈寻声望去,苏劼正向他们走来。他已换上一身墨蓝色的衣裳,栗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却是一副玉面美男子的模样了。
墨戈顿时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苏劼不放。前些日子他听说苏劼是男儿身后深受打击,但今日亲眼所见却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总觉得千言万语不止从何说起,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桐蕊姑……啊,不,苏劼……你,你真的不是……”
“让你失望了,不是。”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
“我没有姐妹。”
“……哦,没事……那我……”墨戈神色黯然了下来。
苏劼没有多理会墨戈,他转向风尘道:“在下不才,但在下认为赫莲公主不过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主君亦是初为人父,对公主难免宠爱有加,此乃人之常情。即便是身份不明,但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女孩又有什么能力来策划那些惊天动地的阴谋呢?”
“此言差矣。”风尘迎上苏劼凌厉的目光,“诚然,一个不韵世事的孩子对我部族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她是公主身份,只消身后有恶人作祟,她便是主君身边最危险的存在。难道你敢说不是吗?”
苏劼反驳道:“虽大祭司忠心可嘉,但您思虑却太过谨慎。若公主可被利用,那么这光明顶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奸人手上的棋子。若将每个人都要被怀疑一遍,主君岂不是得坐立难安了?大祭司如此杯弓蛇影,岂非是过犹不及?”
“本司对生死与共的族人自然是放心许多,然而……”
“对了苏劼,”墨戈听出风尘话中的些许敌意,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今日是来面见主君的吧?我和大祭司刚从政通殿出来,你赶紧进去吧。”
苏劼见墨戈不住地对自己挤着他那双豆大的小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多事,根本没有了争论的必要。他浅笑一声作揖告辞,留下嘴拙的墨戈一个人招架着风尘排山倒海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