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丽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内,钱金库抿了抿嘴唇,突然仰起头‘呵’地一笑,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真的是太困了。”

“什么意思?”

“就是困,他们不让我睡觉。”

钱金库咧嘴笑了笑,眼睛斜视着地面,似乎是在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在肖然听来,钱金库此话是在说,他是因为太困而杀了董浩楠一家。

肖然眉头微皱,因困杀人,这样的理由的确太过荒诞,而且十分文学化,他看过很多案例,但也只在契柯夫的《瞌睡》中看到过这种事。

中的保姆是个年轻女孩,因为主顾家的小孩太吵太闹,怎么也哄不好,疲惫的保姆便一把掐死了小孩,然后便开心地睡去。

“是那个孩子打扰了你休息,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一家?”

肖然看着钱金库,考量着钱金库究竟是打算如实坦白,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胡言乱语,拒不交代杀人事实。

钱金库回答的很干脆,似乎是潜逃的计划失败以后,便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算是因为那小孩引起的吧……怎么说呢,都有吧,当时就是冲动了,干完了之后我才清醒,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所以,你承认董浩楠、牛碧香、董景景,都是你杀的?”何晓丽严肃问道,虽然钱金库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还是需要钱金库明确肯定。

钱金库盯着地板,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出,“是。”

“当晚都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详细说一下。”

“当晚……当晚我到了下班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困的不行……”

钱金库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缓缓叙述着他作案的经过。

钱金库是去年6月份高中毕业的,因为家庭以及自身的原因,他没想继续读书,便踏入了社会工作。

这近一年来,他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太如意,今年过完年后,就一直待业。

眼看着之前工作攒下来的一点钱渐渐到底,钱金库只得出来工作。

于是他从招聘软件上看到了董浩楠发布的信息,“上面说的挺好的,一天工作9个小时,包吃包住,工资也还过的去,我就到他们家了。”

钱金库来到董浩楠家工作之后,因为眼睛的原因,他白天从不出门,就算是偶尔出去,也是等到晚上。

再加上董浩楠一家和周边关系极差,也没有邻居来串门,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董浩楠家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帮工。

——除了日常给他们送饭的厨子管五。

“但是真到了他们家,他们让我做的和之前谈好的完全不一样,什么都让我干,开始的时候还有人送饭,后来没人送了,就让我给他们做饭,拖地、打扫卫生、帮他们照顾孩子、接单、做工艺品,好像我是他们家买来的下人,奴隶。”

钱金库面色不忿地说到这里,又道:“我干了几天就不想干了,但是身上又没钱,我就想干完一个月,拿了工资以后就辞职。”

钱金库在董浩楠家干满了一个月,便提出了结账辞职,但是董浩楠夫妇那样的人,好不容易招来一个‘包身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掉?

“他就和我说,必须干到他们重新招到人,不然就只给我一半的工钱,而且还要扣我吃住的费用。”

钱金库心中愤愤不平,但是没拿到工资之前,只能委曲求全。

而且钱金库向董浩楠家提出辞职之后,似乎是感觉到了钱金库在自己家呆不久了,于是董浩楠一家疯狂压榨钱金库的劳动力,大事小事全让他做。

“那天九点半,我实在是太困了,就想睡觉,我心想他么的钱不钱的无所谓了,就是要睡觉。”

钱金库心中一横,豁出去了,一头扎进沙发上的铺盖里。

但是刚刚睡下,董浩楠家的小孩就跑了上来,吵吵闹闹要钱金库和他玩,钱金库让他一边去,小孩就朝钱金库脸上吐吐沫。

钱金库忍无可忍,把小孩领到楼下,交给牛碧香,“我说我是打工的,不是你家小孩的保姆,你要我照顾你孩子就得加钱。”

谁知董浩楠的老婆牛碧香却蛮横地痛骂了钱金库一顿,“你是来我家打工的,不是来当大爷的,想睡觉别来我家啊,你拿钱给我们干活天经地义。——你看什么看,还想打我是吗,歪眼垃圾!”

眼睛斜视是钱金库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就像长的胖的人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胖一样,哪怕是善意的开玩笑也不行。

更何况是牛碧香这样恶毒的讽刺!

钱金库快要气炸了,再加上那董浩楠的儿子景景还一直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嘴里乐呵呵地重复着牛碧香的话:“歪眼垃圾……歪眼垃圾……”

钱金库早就困的思维有点紊乱了,再加上这么一刺激,他随手拎起一柄被随意扔在客厅里的斧头,一斧头砸在男孩的头上,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男孩瞬间倒地。

“你……你……我要告你……王八蛋……歪眼垃圾……”

牛碧香急忙跑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急的心都要碎了,正要大喊大叫,却看见钱金库又红着眼睛拎着斧头朝她挥来。

牛碧香嚎叫着被钱金库逼近卧室,然后被钱金库摁在床上,挥起斧头,一下一下,直到牛碧香的胸腹都被砍开,斧头柄也断成两截。

事后看着小孩与牛碧香的尸体,钱金库一下子清醒过来,但是正在此时,外面路上传来汽车的声音,是董浩楠外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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