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民出殡两天后,昭文帝虽仍旧悲伤,却已经能够起身处理朝政,然他却请来了郑中和,后者奉旨前来便看到独立风中的昭文帝,只见他身着常服,身形消瘦,双手负于身后,明明挺直了背脊,却给人一种伛偻的感觉,看似漆黑的头发,却隐隐露出藏匿其中的银丝,微风袭来,他衣袂猎猎作响,好似一首吟诵苍老的词调。
“臣叩见皇上!”他收起略悲伤的思绪,走入亭中道。
“你来了!坐吧!”
昭文帝转身坐下,而后拿起紫砂壶为其倒了一杯铁观音,并用了请的手势,让其坐下品茗。
“谢皇上!”他大方坐下,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仰而尽,那番模样与年轻之时一般无二。
“此景倒是令朕回想起当年的情景,那时也是如现在般,你于茶如牛饮水,几十年过去,竟还是这般!”
“呵呵!臣是粗人,这品茗可是细活儿,臣做不来!”
“粗中有细是你的特点,唯对茶你总是耐不下性子。”
“皇上说的是!”
“可是这治国便如这品茗,要一步步的来,一丝细节都不能错过,否则便会失了茶性、汤味,前面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昭文帝意有所指,郑中和听着只沉默点头,不再言语。
昭文帝见此便知他是铁了心,是以挥了挥手,他无声行礼告退,在这一刻相互扶持的君臣终于走到了尽头。
“皇上!起风了,回吧!”李盛恰到好处的出现,为他披上一件大氅,淡淡地说着。
是夜,辰龙连夜而至,青颜听到声音翻身坐起,内室之外,辰龙道:“禀夫人,青平带着江氏夫妻抵达翠烟山庄,前者受了轻伤,江氏夫妻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告诉青平好好养伤,我外祖父、外祖母在太子回京之前便安顿在山庄之中,由夜杀军守护!”
“喏!”
辰龙退去,青颜却再也睡不着,唤过以寒,更衣之后立于窗前,看着窗外的上弦月,朦胧之间总有一种肃杀之气令她心惊肉跳,随即一道黑影突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到面前。
红英、绿姿现身,直接将人挡在院内,她这才仔细看去,而后大呼:“舅舅?”
“是我!”江惜仁道。
“快进来!”她惊喜莫明,亲自打开了房门,迎他走进。
“你倒是痛快,也不怕我杀了你!”江惜仁苦笑,一句话方出,原本让开道路的红英、绿姿再次迎上前来。
“若是想杀,我早便死了,进来吧!”她莞尔一笑。
“看来你都猜到了!”
“是!前几次都是你传递消息于我吧?只是我不明白最后一次貌似你真的对我出手了。”
“那一次德王命我杀你,他身旁的暗卫就在我身边,为了取信不得不如此,再者我感觉到凌珊就在附近,是以我定以失败收场。”
“舅舅缘何到德王身边当细作?难道不知这有多危险?”
“圣命难违,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皇上?”
“正是!放榜的前一日夜里,我被皇上密诏,得知我会是当朝状元,并言放榜之日德王必会威胁利诱,届时让我假意投诚,实则探探德王虚实,只要他不造反,皇上都能够忍下。”
“原来如此,那你今夜现身岂不是要身份暴露?”
“现如今已顾不得许多,那次刺杀你失败,德王对我不再信任,很多事情瞒着我,还抓走了我的父母,如今他已经连夜入宫,若我所料不差皇上、皇后现在应该已经落入他手。”
“你是说他要谋反?”
“不错!前日夜间宫中进了盗贼,什么都没丢,唯独没了能够控制城外三十万大军的兵符,皇上怕引起恐慌,将此事压下,还请了郑侯品茗,只可惜并未有什么结果。在来此的路上,我发现镇府司邱黎也已经调动城中五万兵马堵住了各个城门,想必再过不久,朝中重臣的府邸就会被其带兵查抄。”
“那舅舅来此可是已有对策?”她听了此消息大为吃惊,而后便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原来在潜意识中她已经料到了如今局面,所以才会有救江氏夫妇、帮助常可儿,提醒吴家之举,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此事的发生,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我知道侯府有夜杀军,如今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夜杀军和东宫府兵,在来此之前我已经见过太子妃,她愿意让我统筹府兵,颜儿你呢?可信我?”
“自然信,红英,传令下去,自此刻起夜杀军听从我舅舅江惜仁调遣。”
“什么都不说了,你只管安心呆着,我必拼命护你周全。”
“舅舅,此刻便不要护我了,若这江山落到德王手中,咱们都没命可活。”
“我知道!”他郑重答了一声,便跟随绿姿前往翠烟山庄,凭他两人的功夫,想要出城虽有难度,却也不是易事。
“以寒,以萱随我前去颐年堂,茉莉告诉府上的下人,严加看管府上各个出口,内宅让婆子们每半个时辰换一次班,十二个时辰全天巡逻,外院交给小厮伙计,一旦府门被攻破,全力守住老夫人的颐年堂;红英去寻回凌珊、子鼠,这个时候没必要再监视任何人,自保才是最要紧的。”
“诺!”两人领命而去。
青颜走出韶华苑,到栖梧院唤醒常婉儿,一行人前往颐年堂,不想老夫人院中灯火通明,屋内穿戴整齐,竟好像早便知晓一切般,便是老侯爷常仕忠也在此处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