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将怀里的一摞公文垒到案上,余光往下一扫,暗道糟糕!他忘了将古仁率军离开米脂城,返回京师的消息告知主子了!
换作他人,初五大不必亲自上报,早一日晚一日处理都不妨碍,但因为和宝贞公主、阮三小姐有牵连,就得放在第一位。
此时再追去禀报也来不及了,初五只好把从米脂城来的公文搁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在心中乞求秦阶能早些回来。
秦阶所乘的软轿离开五军都督府后不久,一顶罩着青色帷幔的软轿从都督府衙外缓缓经过,随后拐过两条胡同,被抬进了商人李员外的府邸,不多时里面就传出孩童欢喜笑闹的声音。
对于每日都要进出李员外府邸两次的轿子,路人早已习以为常,偶尔停驻听一两声童言童语,又很快扎进人潮当中。
轿子在前院落地,轿夫压轿,一个身量颀长、仙风道骨的男人走出来,虽然此人面上罩着一枚面具,看不出真实面貌,显然不是左邻右舍所熟知的那个笑容可掬的李员外。
李家的一双金童玉女相互帮衬着终于翻过二门的门槛,摇摇撞撞跑过来扯着男人的大袖,一口一个“道长”,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的面具。
李员外在内院听到声音,很快来到道长跟前,很是尊敬地问道:“先生出门可打点好了一切?”
面具戴在脸上总会感觉到几分憋闷,但是为了李员外一家的安危着想,东方亮还是压下了摘下面具的想法,微微颔首。“时辰刚刚好,我且去为令堂施针,缓一缓她的病痛。”
李员外忙不迭点头,同时拉开还在纠缠东方亮的两个孩子,照例吩咐两个懂事的丫鬟给东方亮带路。
为了母亲的旧疾,近半年来,他遍请了京中名医来给母亲诊治,却始终不见效,来回折腾几次后,母亲日渐憔悴,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诚然天无绝人之路,在他打算心灰意冷的时候,这位东方先生出现了,而且主动提出为他母亲治病,不收诊金,管吃管住就行。
遇到这种馅饼,李员外不会随便上钩。他先找人调查了东方先生的背景,又亲自和东方先生深谈过几次,得知东方亮在汝阳府坊间颇有名声,而且还与阮三小姐相识,才敢将母亲的性命交托到东方亮手中。
暮色四合,东方先生还未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李员外越等越急,好几次想冲进去,都被员外夫人拦住。
“老爷……老爷,外头乱套了!”府上的管事跑来,看见老太太的房门还紧闭着,顿时降下声音,却难掩惊愕,“老奴家的刚从外头回来,说看见常跟随在阮家三小姐身边的护卫着急忙慌往承平王府方向跑,她一路跟了去,听说阮三小姐进了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李员外下意识看了眼房门,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曾关照他生意的特别客人,真不好抉择。再者,东方先生作为阮三小姐的友人,不告诉他总归不太好……
恰在此时,老太太屋的门吱嘎一响,东方亮边走边擦汗,对李员外道:“我在屋里全听见了。员外爷,令堂的旧疾经过今日的针灸,已好了大半,剩下的就得靠汤药了。”
李员外听他话中有分别之意,忙问道:“先生往后不住在寒舍了吗?”
东方亮拱手对李员外道:“昔日员外曾对阮三小姐施以援手,事情在员外看来虽然不值一提,于她于我却是大恩。如今恩已报尽,东方不好留在此地给员外添麻烦了,请员外莫要苦留东方!”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李员外引东方亮至暗门,仆从送来一包碎银,李员外拿来塞进东方亮怀里,“我想先生此去必定要为阮三小姐周旋,李某在京师没有值得一提的人脉,唯有出资,助先生一臂之力。”
“……”东方亮心口一热,深深看李员外一眼,阖眸颇为诚挚的道谢。
得到了丰厚资助,东方亮并不着急入宫,而是转道潜入承平王府。
此时承平王已经坐上了飞奔向皇宫的马车,王妃、世子李卿平夫妇以及小妹李卿池哪也不去,全都坐在堂中。
看见东方亮过来,四人紧张的神色稍有变化。李卿平见东方亮后领还夹着一片绿叶,料他一定使了旁门左道的法子才潜进了戒备森严的王府,不过李卿平此时无暇顾及王府的防御隐患,迫不及待问道:“先生从何处来?可听说了妙菱表妹被扣留的消息?我爹他方才急忙入宫了……”
尽管李卿平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内心的激动,出口的话仍像炸开了去的鞭炮。东方亮请他先坐,而后说道:“王妃和世子且安心,王爷此番入宫不一定是坏事,反而会促成一件好事!”
紧挨着李卿池的曹沁蹙起的眉一直没有松开。她担心好友会被张皇后责难,又害怕公爹为阮妙菱说情,反被皇上治罪。她本想回陈府向陈不候和陈冕讨个主意,可又担心因此牵连他们,思来想去都不得其法,眼里蓄满了泪,此刻一听东方亮安慰的话,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曹沁哭得很隐忍,一颗心都落在承平王和阮妙菱身上的王妃、李卿平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挨着她的李卿池试到手背上凉凉的,扭头一看,不及多想扯出帕子替她抹泪。
“嫂子不哭,若是爹爹也救不了妙菱表姐,还有宝贞姑姑呢!”
李卿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东方亮亦是如此宽慰王妃和李卿平。
“阿暖……”
曹沁似乎下定了决心,褪下腕上的镯子交给阿暖,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