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底一片冰凉,灵魂越是平静,身体就越是放松——我甚至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敲了敲僵硬的后颈,不带任何情绪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事到如今,你再告诉我,你大费周章从国外回到这里,为的就是拉我入伙、为的就是觉得你和我一道作为十年前那场案件受害人的子女,应该同仇敌忾去寻找幕后黑手复仇的话,我只能说”
“你真是太天真了。”
桌子对面的女人定定地盯着我,泪水盈在眼眶深处,死都不肯眨眼,也不说话,好像要逐渐冻成一座冰雕,但我的语气比冰雕还要冷漠:
“柳小姐,你很聪明,甚至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前面你说过,我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有时候甚至会被理智本身所误导——这句话,我也同样还给你。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截然相反的。你太看重人心,所以你自己也被所谓的人性所束缚了。你可以嘲笑我这十年来一直像只缩头乌龟,躲在房间里过着毫无意义的人生,那我也反问你:你不也是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吗?”
我的话像是戳到了柳烟视的痛处,她的身子轻轻一颤,看起来摇摇欲坠,若是让旁人看见,或许真的有那么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但此时此刻的我不为所动。
“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一次的大清洗意味着什么。能够使用那么大的能量,制造那么多的巧合,你真的觉得是凭个人能够做到的吗?我想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十年前在新闻里看到警方介入那起事件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这涉及到的就是一个最纯粹也最本质的问题,狂言师或者说两千年前的纵横家,一千多年前的方士,几百年前的谋士、权臣,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言语能杀人,同样也能误国。若是正逢乱世,像苏秦那样借机上位的比比皆是,领导者也需要那样的人才,但是现在已经是公元两千年了,你明白我意思吗?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你口中的狂言师所拥有的能量要比以往的时代恐怖千倍万倍,单单是凭借舆论就能够给整个社会架构造成极端恐怖的影响你觉得,有哪个国家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柳烟视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像被抽干了灵魂。我长长舒出一口气,盖棺定论:
“这十年来,你一直被自己的仇恨所蒙蔽,寻找着那不存在也莫须有的幕后黑手我也许能够明白你的心境,换做是我,或许也只有那样才能让我找到坚持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其实你一直都很清楚,不是吗?你也是,我也是,我们都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不过我选择了原地踏步,并乐在其中;而你,在带着所有的希望朝着虚假的目标全力冲刺,并且在内心祈祷着某一天自己能在那种状态下死去——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
“对此我只想说,是时候该醒醒了,一直做梦是会死的。”
我没再看她。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穿好拖鞋。
“勇者斗恶龙的过家家游戏已经结束了。我想,过完今天以后,我们最好再也不要见面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这个人。”
走到廊道,我顿了顿,闭上眼睛:
“友情建议:我现在要回卧室报一下警,顺便睡个回笼觉。在公安来找我做笔录之前,是用你的防狼喷雾杀死我,还是收拾行李回家休息,随你的便。”
“是吗?”
正当我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走进廊道时,柳烟视轻飘飘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皱皱眉头,转过身去,看到柳烟视不知什么时候也转了过来:她像是骑着小马一样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抵在靠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果然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有些可爱。
“是吗?”她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竟看不出悲喜,以至于我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怪异。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她眨眨眼睛,稍微歪过了头。
“什么意思?”我有点愣住了。
柳烟视竟然笑了起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竟然笑了起来!
“果然我一直都觉得咱们好像呢。”那个女人吸了吸鼻子,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睛却弯得很好看,像是在说话。我心中的怪异感觉已经转变成不安了。
“我也是,你也是。越到关键的时候,就越喜欢口是心非的。”烟视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起来像个刚哭了鼻涕的小孩子。一阵莫名的恐慌再次渐渐漫上我的心头。我忍不住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烟视又眨了眨眼: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还未回应,她继续说:
“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用原来的你自己来跟我说这些呢?”
一道惊雷在我脑海深处炸裂。那股不属于我的、剧烈的恐慌感觉在一个呼吸间占据了我的全部意识。
那个叫柳烟视的女人,眨眨眼睛,问道: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时左才二号先生?”
注释:
女祭司(塔罗牌)
牌面解读:一个聪明的人或者女人,可能作出一个好决定。这个圣洁的女祭司,端正的坐着,手中还拿着一卷书,证明她充满智慧,放心交给她去决定好了。
关键词:开发出内在的神秘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