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了,顾少洹才把采薇哄睡着了。替她擦脸,给她梳头,将她抱上床,让她一直靠在自己的怀里,直到她喃喃的声音越来越小,累得闭上了双眼。他细心地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则坐在了床旁,趴在床上半睡半醒着,生怕采薇半夜醒了寻不到人,她再也不能受任何惊吓了。
晨光熹微,日光透过玻璃照射到顾少洹的脸上。顾少洹猛地睁开双眼,见床上的女子还在安睡着,呼吸平稳均匀,瞬间安下心来。
他握住她的手,盼望她快点醒来,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他不再是顾家的二少爷,他想要用顾少洹的身份好好去爱她,照顾她一生。他欠她的那些岁月,他愿意用往后无数个岁月来补偿,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被打碎的心怎会那样轻易地复合,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又怎会因这几句的抚慰就可愈合遗忘。
那冰冷如霜的日子,如梦魇般牵踞着梁采薇的内心。她醒了,睁开眼看向周围陌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她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房间是西洋式的装扮,顾少洹坐在自己的身边,微闭着双眼,紧握着她的手。
他和叶宛蓉早在外面租了套房子……
他说他忙夜不归宿的时候不过是不想回家面对你这张冷淡的脸庞……
梁采薇看向绣着龙凤呈祥的被子,床单是纯白色,她轻轻抚去那上面的褶皱,心如沉屑。
她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出来,顾少洹见采薇醒了,抬眸舒心一笑,迫切地关心道:“你怎么样?”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目光空洞地望着淡蓝色的窗帘,淡淡道:“顾少洹,我们和离吧。”
他以为她在和他置气,又或是昨日受了惊吓,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买早饭。”
“顾少洹,我们和离吧。”她依旧是这样一句,清淡如风,好似过往的悲喜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梦境。
顾少洹楞在那里,沉默无言。
若是和离,他伤她至此,本是应该。
“我不同意。”顾少洹看向蜷缩在被子里的梁采薇,一字一句地答到。
梁采薇坐了起来,面上挂着的冷清笑容惹人心疼。因为身体虚弱,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她扬头看他,双眸含着刺骨的凉意。
“我已是梁家弃子,你有什么不愿的?”她问他道。
“纵使这般,我也不愿。”他抑制住心底涌起得失望,看向她淡淡道。
“难道你不嫌我脏?”她扬头嘲讽似的说道。
顾少洹心微微一颤,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作答。他无法面对梁采薇幽冷的双眸,好似那里再无了光亮。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人们最看重的就是女子的名节。她没法活,也没法继续呆在顾家受着流言蜚语。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只因他来晚了一步。
一步而已,只是一步。
她和他之间便有了一道跨不过的沟渠。
是道德是lún_lǐ是各色各样的流言和异样的眼光。
是冷漠刺痛后的疏离是误会杂生后的心如尘屑。
“顾少洹,我现在恶心你甚过恶心我自己。”她忽然出声,双眸淡淡地看向床头的柜子,寒流吞噬了她的身体,她只觉得麻木。
或许这就是悲伤吧。没有泪水没有哭喊,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谁拿走了什么东西,喉咙微苦,头有些沉重,只想闭着眼安稳地睡去。那里没有顾少洹没有叶宛蓉没有姑父姑母,她和爹娘还有弟弟们笑着坐在江北贫旧的家里,一家人言笑晏晏,是多令人艳羡的时光。
顾少洹顺着梁采薇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柜子上摆着一张宛蓉的相片,白色相框里面的她,长发披散到腰处,穿着他买给她的洋装,微微侧着头冲着他的镜头明朗的笑着。
他忽而想起何怋怿邪魅的笑容以及与他在地上厮打时他嘴角留着血不屑地告诉他道:“你以为你救了她她就会原谅你么?我呸!”
顾少洹这才恍从梦中惊醒,按住梁
采薇的肩膀急切地问她道:“是不是那个混蛋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梁采薇拼命地挣开顾少洹的双手,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着实响,顾少洹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火热,生疼生疼的。他再欲让她冷静,想让采薇听他的解释,却不想梁采薇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他疼得快要叫出声来,但终是忍住,只平静地看向她道:“你咬吧,你咬吧,只要你能解气,不要咱们和离。”
嘴巴里渗入一丝血的腥甜,好似过去的那些苦楚,都在这一刻宣泄而至。她从未这样胆大妄为,即便是顾少洹曾那样冷漠决然,她也只是强忍着,尽着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难道不该如此么?她是一个女子,是梁家的大小姐,自打她八岁那年进梁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再也由不得自己支配。
她疯狂地咬着,眼泪不知何时悄悄地划过脸庞,咸涩的泪水和腥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她动作忽而轻柔了起来,搂住顾少洹的脖子,轻咬着他的脖子他的脸颊,渐渐地蔓延到了他的嘴唇。
顾少洹怔了一下,顾不得手臂上被咬伤的伤口,正欲拥住她的同时,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迎面走来了不少穿着制服的警察,何怋怿嘴角带着伤,面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警察,傲慢地走到顾少洹的跟前。
然而他并不理面色铁青的顾少洹,只冲着坐在床上的梁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