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么样?当然不能怎么样。
“如今,不是我们能拿巫督您怎么样,而是您要拿我们怎么样。”江意道。
现在她不能拿这些人如何,眼下所面对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尚仪一族,是天章阁、太史寮又或是这大商所有的巫。
她有该做的事情,可是不是现在该做的。
江意这句话令玉阑的脸色好了一些,是了,便是他要杀了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的生死尽数在他手中,他要他们生便生,他要他们死便死。
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赌,便是平局了,这也影响不了什么。若是他想,这个小姑娘也可以立即死去。
“好。”玉阑笑道,“我兑现我的承诺,我放过他。”
一锤定音,王恒露出了笑容来。肩膀上的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看着那个小姑娘,心头由衷的欢喜。
她就站在那,身形单薄瘦弱,却将背挺得笔直。
分明平日里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小姑娘,做起事情来却这般果决。
“我就知道江意她……”十七也是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静,却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在他们心中是江意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没有人敢欢呼出声,但大家心头好似都透过一片光来。
是这暗无天日的丹朱矿中的光。
“不过有件事我得问问。”玉阑却又话锋一转,“这么赤、茜、彤这么大胆的答案,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他心中仍有芥蒂,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胆大妄为到了这种程度。
“是运气。”江意抬头看向玉阑,只回了三个字。
是运气。
丹朱之术可算天道,易术也可得因果。但千算万算,都难算人心。荀云衣这般刻意针对,她没有算到,却也在意料之中。
自儿时开始习丹朱之术,师父的谆谆教导早已死死的刻在她的脑海当中。对旁人来说是赌朱,对她来说并不是。
甚至不必去看,不必去猜,丹朱的呼吸便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里头,浑然一体。
“好一个运气。”玉阑扯了扯嘴角,“好了,趁我反悔之前你们快将那几个小子带走,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待会我会不会改变主意。”
玉阑的话语落下,十七便扶着王恒站起身来,王恒捂着肩膀转而对十七道,“你去将十二背回去,我没事。”
十七点点头,随后在其它少年的帮助下,将倒在地上的十二背起。朝通往住处的小路走去。
江意走至王恒身边,轻声道:“你也跟着回去。”
王恒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肩上的疼痛仍是穿心刺骨,他强忍下疼跟在十七后头离开。
江意顿住步子,回眸看了一眼荀云衣,也跟着他们。
赤朱、茜朱、彤朱,早已抵上每日二斛的绾朱,便是他们要走,大方的巫督自然也不会追究。
但玉阑显然不会这么大方。
“方才,是你动的手脚?”耳畔一个极冷的声音响起,荀云衣的身躯一震,便看到一双黑靴。
忽的五感皆空,脑中犹如坠进千斤重的铁块,荀云衣只觉浑身发冷。
完了。
而另一边,回到住处的十七已将十二背进了屋里头,十二被搁置到榻上,十七便看向后头跟来的王恒江意二人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恒走上前,坐到榻旁,先查看了十二的脸色,又伸出手探了一会他的脉搏。
“病的很重。”王恒肃然道。
“那怎么办?能用丹朱之术医好吗?”十七有些紧张开口。
江意摇了摇头道:“丹朱之术并不能治病。”
“不能治病?”十七疑惑不解,“那先前我是怎么好的?”
江意看向王恒,王恒便出声道:“丹朱之术是不能治病的。”他没有解答十七的疑问,只将江意的话肯定了一遍。
“我知道怎么治十二。”王恒又道,“只是这个时节,矿中的药材刚发芽,还不能拿来使用。”
“这不是束手无策了么……”十七看向榻上的十二,他面色通红,神情痛苦,眉头也紧紧蹙着。
巫族之人极少生病,便是偶感风寒,也是一两日便好了,如十二这般情况的,他们在这丹朱矿中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出身王氏一族,虽是耳濡目染学到了些许医术,但有些事,他永远学不会做不到。
“若是我会‘霁雨回春’之术便好了……”王恒五指紧握,懊恼的将拳头砸到墙上,肩膀上的疼痛清晰传来,又令他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能。
“那是什么?”十七问道。
“是丹朱之术的一种。”江意出声为十七解答道,“属于梁巫一族的秘术,可令植物快速生长。”
江意的话语落下,王恒收回拳头,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江意将这淡淡二字落下,轻描淡写般的话语,却异常有力。
她会。
王恒神情呆滞,十七忍不出笑出声来拍着王恒的肩膀道:“听到了吗,她说她会!”他推搡十七一把,忙忙催促道,“你们快去采药!我来照看十二!”
“先头让你偷拿的丹朱,还有么?”江意没有急着和王恒出门,而是对十七出声道。
“有的有的。”十七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江意。
江意接过,道了句多谢,随后看向王恒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王恒这才回过神来,跟在江意后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