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府历六月初一。
江花红胜火,河水碧如蓝。
在越郡的河畔,水草丰茂,野鹤梳羽。农田里的作物已经泛黄,当然,还有些零零散散本该插秧的水田里却空空如也。
岸边一处平坦的空地上,摆着一方小桌,上面摆了两三碟小菜还有一坛好酒。
应穹正站在岸边,远望纵深处的越郡群山,层峦叠嶂,山脊起伏,绿林掩映,飞鸟争先。好一派自然景色,令人心旷神怡,若非那最前面的小山上,有光秃秃一片空地,那便真的是完美了。
如此景色,却无游人,战之罪也?应穹不禁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向来这种地方,都是文人墨客,士子游人常来的地方,依山傍水,清静优雅,正是吟诗作对,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惜了,沈无岸啊沈无岸,但愿今日,你我能达成共识。
正在应穹一个人独立沉思的时候,田垄上,走来一人,穿着一身薄薄的纱织,戴着一顶草帽,光着脚,悠然而来。
应穹看了看,许是沈无岸了吧,怎么这副打扮,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个下地干活的农人。说起来,他也是饱读诗书,喜爱孔孟之道的人了,竟然如此不讲究。
沈无岸看见应穹穿的十分庄重,心下一笑,很快便走到了那小桌旁,与应穹对面而立。
“久闻沈首领大名,请!”应穹率先开口,颇有府帅风范。
“不敢,公子英明,沈某如雷贯耳。”沈无岸客气道。
两人见面例行客套,然后对坐入席。
沈无岸瞧了瞧四周,确定是应穹一个人,没有旁人。
“沈首领放心,本帅真心实意的想和首领谈一谈,毕竟家父曾经十分器重首领,不然也不会让你来主持越郡,既然如此,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不会出错,此番事情,想来沈首领必有苦衷吧。”应穹给沈无岸倒了一杯酒,直入主题的说到。
“既然公子直言,那沈某也不拐弯抹角了,公子继任之后,就大刀阔斧的改革,对世族更是态度坚硬,先后死了三位大族的家主,如此举措,不由得让沈某深感不安啊,颇有大祸临头之感,所以不得不做些准备啊。”沈无岸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想想,当年应天扬单骑入扬州,内笼世族,外和戎夷,短短几年时间,就将扬州牢牢掌控,世族同心,内外同心,戎夷臣服,整个扬州走上了正轨,开始了飞速的发展,才有了今日之富庶,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非常好的事情,可是祸福相依,这一切,都只是应天扬在世的时候,他就像扬州的一个太阳,他走了,天就暗了,人心就散了,而他又实行的怀柔手段和无为而治,不掺和中原纷争,不掺和对外征讨,偏安扬州,一心发展,以至于整个扬州府在多年的安乐中,变得人心怠惰,风气奢靡,渐渐的,不思进取了。
这一切,继任的年轻的掌权者自然看不下去,他必然要改革,否则,在盘根错节的世族中,应穹是无法掌握真正的权力的,他无法像应天扬那样,有足够的魅力和魄力将世族大家们都捆在自己的战车上,所以,只有来硬的,打破之前的一切,才能实行自己的新政,重塑扬州府的风骨,毕竟,应穹还年轻,他不可能像应天扬那样带着扬州再继续无为下去,他要有为,而且是有大为,正值青年,若是没有点远大抱负,怎么说都对不起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这些,沈无岸自然都能想明白,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势必成为下一个赵曷,下一个李徽,甚至是下一个孙霄。因为他盘踞越郡多年,带领越人依附扬州府,应天扬在时,他们就像扬州府的属国一般,名义上归扬州府管辖,却行自治之事。那么,年轻的公子还会放任他这样吗?还会看着越郡继续自治,游离在扬州府统治的边缘吗?答案很清楚,不会!
“沈首领果然痛快,不错,正如首领所言,本帅一开始确实打算武力解决新政的一切阻碍,只是当时不过是那些世族碍手碍脚,本帅倒是没想到越人的事情,沈首领真是厉害。”应穹笑道,其实他心中本就打算连带越郡一起,统统收拾掉,否则也不会让韩楚飞放手去干。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
“公子之志,沈某明白,既然公子要和,那敢问公子,会如何对待越郡,乃至越人?”沈无岸关切的问道。
“沈首领,越人,也是我扬州府的百姓,本帅自然是一如往常,一视同仁,话说回来,本帅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首领闹出这样的动静,只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应穹一针见血,狗屁的为了一郡百姓,还不是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被自己撸了。
“哈哈哈,公子不是都说了吗,沈某也有苦衷,这乌纱帽,现在还不能丢。”沈无岸大笑,这笑声中,却藏着深深地无奈,言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发泄一般。
“什么苦衷,可否道来,说不定本帅可以为你排忧解难。”应穹还是很乐意做好人的,说实话,只要沈无岸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替自己管好越人,自己也不会为难他,也许是自己的强硬手段刺激到了这位郡守,才有了今日之事吧,如此说来,那么受刺激的人,应该还有很多吧,自己是不是的确有些太过激进了?
“罢了,这苦衷,说不得,有朝一日,公子自然就明白了,言归正传,刀兵相见是沈某最不愿看见的,战火一起,百姓遭殃,所以,讲和,可以,但是有一点,越郡还得交给沈某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