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会儿我就给你讲几个金玉良缘的故事吧?”曹夫子挑了时下年轻人最爱听的题材。
陆一鸣低头一笑:“我倒是想听些王子公卿卧薪尝胆的故事。不知先生有没有?”
“嗬,这种故事,我也有的是。”曹夫子摇头晃脑,“那等一下,我就来讲讲世族公子灭门之后手刃仇人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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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的客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人声嘈杂。
曹夫子又喝了半壶竹叶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娓娓说起了故事。
“……话说前朝,不不不,是前前朝嘉靖年间,北京城有个书香世家,姓莫……”
他音色浑厚,声音又是宏亮。
一开腔,以他为中心的几米之内,很快便安静下来。
“听故事了。”
“这便是那个姓曹的说书先生?”
“嘘……”
“这莫家,世代为官,最高有当过从一品的少傅,族中子弟,位列三五品者,比比皆是。这家中的族长便是个二品的内阁大学士,育有一子,年方九岁,正是顽皮逗趣的年纪……”
接下来,曹夫子洋洋洒洒地将一个复仇故事娓娓道来。
一个莫姓世家子被陷害入狱,就连家中至亲都认定他罪大恶极,他百口莫辩,只得使计谋逃了出去。一番明察暗访,终于探得真相,原来正是家中至亲犯下滔天重罪,为了掩人耳目祸水东引,挑了他这庶子栽赃陷害!心灰意冷之下,他隐居山林,却遇上一名高人,能使用分筋错骨之技易人容貌。由此,这世家子换了副容貌,成为了当朝权臣的幕僚,并在暗中收罗罪证,最终揭露了至亲的重罪,却也导致整个家族被一道圣旨满门抄斩。
故事结束,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卵故事?”
“今天这个故事,听着好生憋屈啊。”
……
曹夫子对各种差评也不以为意,兀自笑盈盈地喝他的竹叶青。
他偷偷斜瞟一眼那个角落。
却发现那个陆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嗬地笑起来。
你要听复仇的故事,我便给你讲复仇的故事。
结果你反倒不爱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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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来客栈。
这家客栈就在警署出门右拐不远的地方。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附近最便宜的客栈。
也是附近最破的客栈。
纸糊似的薄木板,竟也能搭得出一幢看似像样的房子,也算是老板有才。
若说这客栈有什么可取之处,那便是客栈后面有一大片桃林。
据说那都是老板亲自栽下的。
在这三月的春光里,这片桃林当真是一番好景致。
陆一鸣没有走客栈,他生怕客栈的地板被他踏陷了。
他慢慢地绕到客栈后面,在那片桃林里踱着步子。
林子里没什么人,只有株株桃花在春风中怒绽。
空气中满是桃花的清芬。
不时有粉瓣飘落,落在肩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古诗里所称颂的美景,就应当是这样的吧。
只可惜……
陆一鸣微微皱起了眉毛。
这里住了个老妖怪,生生把这片好景致给败坏了。
他在桃林里走了又走,几乎要把林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踩过。
最终,他站住了脚步,似是做了最为艰难的决定。
陆一鸣把手伸到怀里,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微微带着锈的青铜盒子。
上面压印着一只黑色的古兽。
其实陆一鸣也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
当年父亲请来的道士作完法只是淡淡地把这只盒子留下,除了交待“莫再打开”外,就再也没有作过多解释。
陆一鸣知道父亲将它埋在了后山的一座无主荒坟之中。
直到父亲过世,他才出于好奇,偷偷挖了出来。
但一直也没有敢将它打开。
他轻轻摩挲着铜盒的外壳,指尖传来温热的粗糙的触感。
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童年的挚友啊,就这样被那个道士封在了里面。
陆一鸣摸到铜盒边上的那个夹扣。
犹豫着,迟迟不再动作。
那个道士,也真是奇怪,明明不准别人打开,却又只用这么简单的夹扣来锁住盒子。
仿佛在给别人某种暗示。
眼前似乎浮现出旧日同窗孟林生的样子。
陆一鸣垂下眼帘,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手指微微颤抖。
父亲,对不起。
我明明答应过你要做个好人的。
耳边响起栈二楼的房间里,同老头子的对话。
原来……
这个曹夫子就是消失已久的莫老道!
当下除了惊恐,便只剩愤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何竟能在花莫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醒过来,更不知道为什么莫老道变了个模样……
但陆一鸣除了不惊动花莫言、默默旁观,什么也没办法做。
——我得想想法子,把陆少爷给做了,先占了这副皮囊解了封再说。
花莫言这句话言犹在耳。
如骨中蛆,肉中刺,让人浑身难受。
心头积起的怒火,驱动着胆气。
陆一鸣咬咬牙,横下心肠。
林生,你在九泉之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