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陈记典当行大当家陈连城特意为陈家少爷们订制的戒指:“陈三少爷?”
人群骚动起来。
陈记典当行,除了出外游学的陈三少爷,全家五十八口都在一夜之间丧了命,这事,金陵谁人不知?案子还没破哪。
好些没见过陈三少爷的人都蜂拥过来,带着好奇心,想亲眼看看这个前不久刚刚家破人亡的、可怜的年轻人。
陈三少爷脸上笑意盎然,丝毫没有悲愤难过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怡然自得。
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慢慢站起身,宣布喜讯似地朗朗道:“我已经跟警署那边联系过了,陈家的东西在办完案子后很快就会交接到我手上。诸位在陈记当过东西的,麻烦在三十天之内凭条到我处登记赎回,限时折价赎回,八折。过时不候,麻烦大家互为转告。三十天后,我就要去京城啦。”
清泉县东区警|署。
局长吴德强正坐在堂上破口大骂:“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就去省城半个月功夫,一个镇就连死五十九口人!五十九口啊,不是一口,也不是两口,可是这么久了还破不了!一群饭桶!”忽然瞟了眼卷轴,“哦,还有个敲钟的。死了整六十口!”
众饭桶坐在堂下互相比眼色,没人吭声。
这个当口,谁吭声当出头鸟,势必要被吴局长给生吞了。
吴德强见没人说话,更恼,指着李飞云,“你这个副局长是怎么当的,还想不想干了!”
李飞云无奈地站起来,摘下头顶的帽子,摔在吴局长桌子上,“老子尽力了!不干了!”作势要走。
其实他也就作作样子,吴德强什么德性他不知道?
有没有吴德强,这个署没什么区别。但没有他李云飞组织,吴德强还能靠谁破案,借谁的力邀功?
果然吴德强口气一下软了下来,“啧,飞云,飞云!回来!”
李飞云转身,“局长,这案子真不好破。”
“卷宗我看了,确实不好破,”吴德强怕这个犟脾气又给气跑,只得强压着火气,缓和了口气说道,“可是,这个案子,牵扯进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我们不破不行底呀。”
“又是哪个皇亲国戚?”李飞云直问。
“哎,这个人,你应该也见过。”
李飞云一头雾水。
吴德强提醒道,“昨天,陈家有人来署里了吧?”
“陈家三少爷?那个陈,陈谨之?”李飞云想起来了。这个人跑来署里直接亮身份,还问什么时候能结案。对,他关心的不是案子能不能破,而是案子什么时候能结,好把陈家的东西要回去。
“人家现在,可是某位大人物的准女婿啦。”吴德强幽幽地叹了口气,“大人物那边给了话,要求三十天内破案。不然……”他指指自己头顶的帽子,“我也要完。”
李飞云其实也想多嘴问一句是哪位大人物?但瞧吴德强这语气,觉得自己也能猜到八成,也就没再问。
大钟自鸣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镇上。
年轻人多是津津乐道传为怪谈,诸多猜测,以供茶余饭后谈资,老人们却谈钟色变,讳莫如深。
据《金陵地方志》所载,金陵大钟自古以来就有过多次自鸣。只是,每次自鸣之后,都会带来灾祸。早些年的记录已经逸失,近几百年便有两次。皇太极进关那年,金陵大钟连续三天自鸣,没多过久,清泉县便连降数日暴雨,其它地方都没多大事,唯有金陵镇这里洪水滔天,半月方退,不少老弱妇孺都不知所踪。还有康熙年间,金陵大钟那次自鸣后的那个月,一场瘟疫便席卷了整个镇,死伤大半。幸存的那些人,便是今天金陵镇人的祖辈了。这也是《金陵地方志》 前面的卷册残缺不存的原因——洪水冲散积典,而知道那些历史的人,还未来得及对方志重新修卷订册,就已经被灾祸带到地底下了。
一时之间自鸣钟不免惹得人心惶惶。
陆一鸣倒不以为意。那几卷现存的金陵地方志他小的时候就全读过,这书每一卷都出自不同人之手,风格各自截然不同,里面很多记载荒谬不经,有夸大其辞、博人眼球之嫌。这几个事先后发生,多半只是个巧合。
金陵镇自那次洪灾之后周边就疏河筑堤,几百年再没淹过。况且现在时代先进了,有瘟疫也不是那么难治。怕什么?
不过这钟能自鸣也确是咄咄怪事。总不能是大风吹的?值得研究。
下午陆一鸣被陈姐叫去铺子验药,金叵罗在睡午觉,陆一鸣便独自上了街。
路过拐角的当口,一抬头,一道灰影迎面撞来。
“昂!”所幸那灰影反应快,及时一转,只从陆一鸣肩膀边蹭了过去刹住了步子,那速度带得风声呼响。
陆一鸣吃惊非小,倒退几步,定睛一看,竟然又是莫老道和他的小灰驴。
莫老道侧骑在驴上,手里提了根竹竿,竹竿上用绳子吊了只胡萝卜。
看到是陆一鸣,莫老道和那头驴明显也是一怔。
“陆大少爷!”莫老道抚着胡子笑起来,“看来我们缘份不小哪。”顿了下,拽着驴耳朵道,“又是我家小花失礼了,陆少爷切莫怪罪。”
“没事,”陆一鸣拍拍衣服,“你这驴,是属马的吧?” 赵老二的黄骠马怕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