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口气,可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他敛好手里的纸钱,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话:
“晚点儿再说吧。”
忽然想起什么,陆一鸣顿了顿,微侧过头:“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什么。”
陆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算了。”重新朝门外踱去。
这空气间弥漫着的尴尬气息让他难以启齿。还是找个不那么尴尬的时机,跟他好好说一说,再把表再还给他吧。
不过,要什么时间才不那么尴尬?
好像只要一提到这事,不管何时何地,气氛都会变得很……一言难尽。
看着他没走几步就被门槛拌了一下搞得纸钱撒了一地,骂骂咧咧地蹲下来摸索着捡,金叵罗刚刚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沉入一片幽冷的眸子禁不住浮上笑意。
活、该。
虽然心里这么说着,仍是懒洋洋地下了床,走过去,帮人把纸钱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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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镇外,七星楼旁的河边,楼船高耸,倒显得七星楼有些矮小了。
楼船二楼,周小生和周云轩两个人坐在临窗的桌子上玩骰子,三只骰子一起掷,逢九就计一分,逢十八就计两分,以百分为一盘,谁最后的分多谁就赢。
“表哥,一会儿你要是输了,就让我演一次武生吧?”周云轩忿忿道,“凭什么每次都让我演旦角儿!”
周小生笑盈盈:“赢得了我再说。”
“你才六十多分,我都九十分了,要输都难。”
“这可不一定。你要是输了,就给吴先生打打下手吧?”
旁边的吴清越戴着胶皮手套摆弄着一只眼珠子,冷哼一声:“不要他帮,毛毛躁躁,坏了我的东西。”
周云轩瞟了瞟吴清越高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不禁打趣道:“吴先生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不给自己换一双好点儿的眼珠子?”
“不换。”吴清越淡淡地道,“我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再说了,”他有些嘲讽地斜过去一眼,“你见过哪个医生能给自己脸上开刀?”
周小生想起一件事:“你上次要的种|马……”
“不用了。”吴清越收拾好自己手上的东西,起身要走,“我那头人猪已经死了,用不上了。”
“怎么死的?”周云轩忍不住问。
吴清越扶了扶眼镜:“我原想给她换个别的脑袋,结果,失败了。”
“吴先生,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老喜欢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这样可讨不着老婆。”周云轩摇摇道,“尸体呢?可别乱扔,猪头人会吓到人的。”
“我亲手养的,天天喂金贵的牛肉和高梁酒,这样的好东西,我怎么会乱扔?你们刚才午饭夸着香喷喷的猪肉就是。”吴清越丢下这一句话,也不管那两个人脸色刷的一青,自顾自走下了仓。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周云轩艰难地喝了口茶。
“表哥,这个姓吴的,防着我们呢,他的手艺我是偷师不了了。养不熟的,死心吧。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来路,你不怕……”
“罢了。”周小生叹口气,“他对我们现在还有点儿用,且留着。”
“东西还没有音讯?”
周小生从怀里掏出一副卷轴,解开红绳,在桌上慢慢铺开。
上面是金陵镇的地图,每一条街道,每一所房屋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与寻常地图不同的是,这张地图上的影像看起来像是悬浮在纸上似的,随着周小生的指尖拨动而慢慢滑动。
周小生在南街的一所闪动着淡淡金光的住宅那里以食指一杵:“这里是陈家,我们的东西,必定在这里呆过一阵。所以,这里晦气才会出奇地重。”
“晦气重……难道不是因为陈家自己死了五十几口人吗?”
周小生轻笑:“呵,死人的晦气是不大一样的。我怀疑,有人是试图用这股死人枉死的冲天晦气,遮过我们的东西散发出来的晦气。”
“搞的什么鬼名堂……”
不等周云轩骂完,周小生便急急打断了他,“云轩,你看,这里像什么?”
周云轩把头探近:“什么像什么?”
“这个镇,”周小生用食指,沿着金陵镇的边缘慢慢画出一个形状,“整个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
“这……难道?”周云轩眉头一凝。
两人不约而同地掀起了左上臂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
两人的手腕上方,都有一枚三指宽的黑色印记。
兽首的印记。
——羊角,人面,虎齿。
周氏族人必烙的饕餮印。
金陵镇的轮廓,赫然与这枚印记形状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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