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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了临安,琬宜才知道,原来在西北的高山上,六月份,也是会冷的。

这里没有京城的繁华,人丁稀少,山脉绵延,风像刀子一样,半点不知温柔,只顾刮得人脸颊生疼。她还穿着两个半月前的衣裳,脏了没洗过,破了没补过,脸上脏的看不出本色,只剩双眸子还算出彩。有些黯淡的颓色,因为寒冷,里头聚着水儿。

五官娟秀,气质柔和淡雅。狼狈,但也是个美人儿。

两个半月前,琬宜还是广郡王府的五姑娘,虽然庶出,却也是金枝玉叶。她原本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湘潆,沈湘潆。

她父亲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沈禄之,从二品官职,皇亲贵胄,手握重权。她幼时便就被许给昭郡王庶子沈青城,那男子斯文俊雅,进退有礼,眼中总是含笑,连主母都说,沈青城以后定为人中龙凤。

琬宜一直都觉得自己命中带福,她生来娇贵,姐妹和睦,主母良善,许配的夫君想必也会对她不错。生她的姨娘去的早,可留给她一个疼她的哥哥。琬宜性格柔和,温言爱笑,父亲对她好,不偏心,在郡王府中,她从未曾受过别家高门大院那样的欺侮。

那时候,琬宜每日无忧无虑,弹琴看花,读书习字。她以为,下半辈子也会一直这样,看得到的荣华富贵,虽平淡,但无恼人的波澜。

她没什么好本事,也少了颗七巧玲珑心。姐姐们说,“阿潆太柔了,以后怕是会被夫家欺负,要学着厉害点儿。”琬宜听在耳中,只是笑。抿唇弯眼,纯净的像是青瓷盆里养着的栀子花。

笑谈而已,可谁想到,变故真的来的那样快。平地波起,顷刻间便就毁了一切。

而毁了这一切的,是那个被夸赞“以后定会为人中龙凤”的沈青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和他的父亲,那个被广郡王视为手足的兄弟。

三十三条莫须有的罪状,圣上龙颜大怒,不等父亲辩解,就判了她广郡王府全家一百三十二口满门抄斩。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轻飘飘几句话,世间再无广郡王府。

就只剩下她,因为外出上香,侥幸逃过一劫。

那时琬宜眼前晕眩,手脚一片冰凉。她眼睁睁看着官兵拥堵在她家门口,姐妹亲人哭着被推搡捆绑,镀金的匾额摔落在地上……那场景,无论何时想起来,琬宜都觉得痛彻心扉。

就好似原本赖以生存的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

泪模糊了双眼,直到侍女拉了她一把,琬宜才缓过神,仓皇逃脱。她没曾想过该去哪里,过何种生活,又不敢抛头露面,只能不停歇地往远处走,风餐露宿,心惊胆战。

琬宜不知远在边关的兄长是否活着,她心中惦念,原本和美的家庭崩塌,她思念亲人觉得苦闷,父亲蒙冤,被亲近之人捅刀子,她愤恨悲伤……再加上被生活折磨的憔悴不堪,最开始时,每天都是煎熬。

后来,侍女路中病死,就只剩下她。而走投无路后,再脆弱也不得不变得坚强。

无头苍蝇般的,两月后,她走到了玉门关。看着沙洲苍凉,大漠孤烟,琬宜忽的就想起了些什么,心底生出了一丝希望。

广郡王年轻时曾出兵征讨过西北边界的匈奴,回家时带来一房妾室,就是生养了琬宜的姨娘。

小时候,闲来无事时,姨娘便就抱着她说以前的闲话儿,说她在故乡临安时,曾有个闺中密友,从小长在一起,感情好的像是亲姐妹。她随广郡王离开时,二人均是泪洒长亭。

那女子姓杨,后来通信,知她嫁了人,夫家姓谢。琬宜还记得姨娘提起那女子时,眼里的泪光,她说,“要是有一天,阿潆能替娘去看看她,便就好了。”

随口一说而已,谁人都知,这可能微乎其微。而这一天,琬宜却真的来了临安。只是并不风光,是来投奔。

这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能不能抓住,琬宜不知道。

若是抓不住,她该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琬宜想,试一试吧,万一就有了安身之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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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杨氏,这户人家并不难找,甚至轻松的让琬宜有些吃惊。

当时姨娘与她闲聊时,提到关于杨氏最多的地方就是,温和善良,读书不多,但懂事有礼,勤劳操持不说苦。做的一手好菜,能挑水打柴,也会缝针绣花。

琬宜在心中描绘的关于她的形象,是个纯朴的妇人,或许不似姨娘那样细腻漂亮,但也不会难看,邻里和谐,与人为善。但是一路打听过来,却大相径庭。

路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投亲的?投谢家的亲?”

琬宜不明所以,福身颔首,“谢家杨氏是家母故交。”

那人“唔”了一声,摆摆手,“劝你别去了,八成要被赶出来,啧,谢家小子,可混着。”

琬宜心惊,踌躇着下一句还没出口,那人又端详她一会,再问,“你真是来投亲的?”

“……”她手指搓了搓袖子,唇微张,本欲再打探一下。可下一瞬,打街东头飞驰而来三匹黑马,踢踏而过,她还没来得及蒙眼,就吃了一嘴的尘土。

打头的那人黑衣黑裤,面色冷峻,眼尾轻挑,目不斜视。露在外面的手却是白皙,手背青筋明显,修长指尖捏着柄长剑,从人群中过也没有要收收剑鞘的意思。

后面跟着两个男子,也不是什么明亮的打扮,三人面无表情奔过,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为首男子剑上的玄色穗子擦着琬宜


状态提示:1.投奔--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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