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小娃大概不懂这个道理,纯粹为人热忱罢了,但言怀瑾真觉得再由着澹台进这么琢磨下去,胃里那口翻腾的老血怕是又要吐出来了。
所以没多久他就郑重其事地把人给赶走了。
好在澹台进十分有干劲,急匆匆地下了山,势必要在此番逆境中杀出一条路来。
不期然时间已经过了晌午,三才早就在外面候了多时,眼看着景川侯世子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便知道自家主子不打算留饭,于是轻手轻脚地将早就备好的午膳端进来摆好。
经过澹台进的这一阵搅和,三才看着自家主子总觉得仿佛多了那么一点鲜活劲,先前宫中剧变兵荒马乱,主子又中了毒,还没调理好就被太后一道懿旨直接发配到永山清修,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眼看着人一日比一日的消沉下去,三才都觉得言怀瑾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偷偷地抹了好几回眼泪。
如今看着,虽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冷眼待人,一样裹着狐裘不愿动弹,眼中却多少有了些生气。
言怀瑾不知三才心中所想,他自榻上起身,修长的手指拎起一边的火钳,随手拨了拨炭盆,听得里面“噼啪”一声响,便松了手,拍拍浮灰,往饭桌边挪过去。
桌上照例是十分丰盛的菜肴,有荤有素,正中摆着一道蘑菇素汤,看着鲜香又诱人。
他鬼使神差地便想到了之前澹台进说的话。
既然想到,索性就问了:“常来的那个小女娃,是叫阿弯?”
正在摆碗筷的三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言怀瑾在说什么,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正是,这道素汤的蘑菇还是她采了送来的,现下还在膳房里和素梅叙话呢,小的这就去把她叫来。”
说完也不待言怀瑾反应,麻溜地跑去叫人了。
*
阿弯再次在言怀瑾的桌边坐下时,心中十分忐忑,上一回她陪着言怀瑾吃饭的记忆实在是不怎么好,总觉得言怀瑾大概也不是很想看到她,毕竟他再怎么龙章凤姿,吐血的时候也好看不起来。
唉,三才哥哥非拉着她来做什么哦。
一张小脸愁苦得皱了起来,阿弯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以应付的场面。
言怀瑾看着她这副样子却误解了,取过一副空碗筷放在她面前,道:“吃吧。”
……可她在膳房里吃了好多,现在好饱啊?
阿弯虚虚地握起筷子,艰难地思索着该怎么办,一时间僵在那里没能动弹。
言怀瑾只当她年纪小太拘谨,也没在意,自顾自端起碗来用饭,特意舀了一勺子蘑菇素汤来尝尝,果然十分鲜美,也不知是蘑菇新鲜的缘故,还是素梅又在汤里加了什么奇怪材料。
“听说你住在泸月庵?”冷不防言怀瑾又问了一句。
这话好答,阿弯立刻打起精神来回道:“是啊,就在山道上去没多远,站在院子里能看到庵里的屋角呢!”
“唔。”言怀瑾随口应道。
但是阿弯向来爱说话,只要看着对方不厌烦她,就能自顾自地一路说下去,她还惦记着素梅姐姐说的自家主子总是吃的很少令她十分担忧,便努力把话茬子往这方面引,讲起了自己跟着同光出来觅食的事。
“这个季节不大好,要是早一点果实成熟的时候,山上可是有很多好吃的野果子呢!每次出门都能把竹篓里塞的满满当当的,膳房时不时还会做桂花栗子羹吃,喝一碗一整天都暖和的!再过一阵子也不错,山脚下那片竹林里该有春笋了,到时候一大早起来就得去挖春笋,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好几天都挖不完呢!不过同光说也不能挖太多,回头该不长竹子了……”
说得她都有点想吃春笋了,虽然挖春笋真的好辛苦,有时候她和同光要忙活好半天。
说完了春笋又说起山野菜,说完了山野菜就是五月的粽子叶,八月的小芋艿,再绕回秋天的甜菜头,一顿饭的功夫,阿弯很努力,就没有说重样过。
等言怀瑾回过神来搁下筷子,发现自己比平日里竟多用了小半碗饭,胃中难得的有那么一丝饱腹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缘何如此。
倒是惹得阿弯小小的心头一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话太多惹了这位小哥哥不快活,只看他一吃完饭,赶紧找了由头说去叫人来收拾碗筷,便溜了出去。
等素梅和三才拾掇妥当了出来准备送阿弯回去的时候,阿弯就见他俩眉眼弯弯的,定然是因为言怀瑾这一顿总算是多吃了一些。
“素梅姐姐,”于是阿弯牵着素梅的手,仰起脑袋问道,“你很高兴吗?”
“是啊。”素梅手中提着一盏羊角风灯,黄色的温暖光线照在她脸上格外柔和,“自从……生病以来,我家公子就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特别是出了京城之后越发随性。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把身体养好呢?”
“铁是什么?钢又是什么呀?”阿弯听不懂,又十分好奇,便毫不在意地问了。
谁知素梅脸色却陡然一白,扭头看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