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着,一转眼已经是开春时分。
一日,听云师太在早课结束时,趁着所有人都在,讲起了今年行法布施的事。
所谓法布施,既是布施的一种,也是传道弘法的修行,每隔几年掌事比丘尼都会带着几个到了火候的沙弥尼下山游历,于尘世中广布善缘,也在过程中磨练心境,是泸月庵的一件大事。
今年领头下山的便是听云师太,她已经有年头没离开过庵里,是时候轮到她主持此事了。
因着这也算惯例,旁的人不过听听这次要下山的沙弥尼都有谁便罢了,该做准备的做准备,该干活的继续干活,唯有阿弯,待众人走后又被听云师太留了下来。
听云师太将面前的木鱼细细地擦拭干净摆好,对阿弯招了招手,待她走近身旁才开口道:“此次下山,我怕是要有三五个月才能回来,你可要与我同去?”
听云师太会这么问,心中是有些旁的盘算的,只是她也拿不准自己这般是否是为了阿弯好,且行法布施时要面临的境况是怎样谁也料不到,带着阿弯这样小的孩子在外行走总会有诸多不便的,因而听云师太决定听一听阿弯自己的想法。
阿弯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庵里的日常事务她从不曾接触过,对佛法的行仪也是一知半解,只偶尔跟着师姐师太们念念经认认字,闻言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听云师太倒也没在意,只继续说道:“当年大乘寺的住持方丈在月洞门外发现你的,他抱了你进来叫庵里收养着,那时我本想既然是圆月的门,不如就起名叫阿圆吧。可是方丈却说,你自幼失恃失怙,不可强求一个圆满,不若就叫阿弯吧,缺月总也有圆的时候。”
阿弯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事,不禁睁大眼睛听得极为认真,心中也对那位给自己起名的方丈多了几分好奇。
“那时候方丈只叫我们收养你便罢,并不曾提过受戒的事,所以你和旁人不同,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我不曾与你剃发,横竖也不到年纪。本想着你还小,过些年再与你说,只是看你最近行事,我又要有些日子不在,便先告诉你,你若是想要有旁的去处,记得和我商量。”
听云师太难得会说这么多话。
直到夜里回到屋中躺下,阿弯都还有点没消化完那一番话,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听云师太的意思是,她是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的,是不是听云师太也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
可是,如果别人不想收留她呢?她会不会除了这个泸月庵,其实根本就没有别的去处呢?
阿弯也不知道呀……
想到这里,窝在被窝里的阿弯心情就有些低落,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过是想每日里能吃些好吃的,不用再面对讨厌的方仪,不用担心被责罚,好像就已经很难了,一时间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想快点长大。
忍不住又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
听云师太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三名年长的沙弥尼下了山。
阿弯照例每日去别院里陪素梅说说话,陪言怀瑾用膳,日子也过得满足而平淡。
一转眼个把月过去,素梅最近在琢磨趁着天气转暖把冬天存下没吃完的蔬菜拿来做成酸酸甜甜的腌菜,到了夏天也能吃得舒心一点,所以这一日带着阿弯准备把地窖里的萝卜都切好晒起来。
能给素梅打下手阿弯是极开心的,迈着小短腿一趟趟地抱着大萝卜来回跑,原本素梅还想把三才从前院给叫过来帮忙呢,看她兴致这么高涨倒是作罢了,和她一起两个人跑了好几回才将这堆萝卜搬上来。
泸月庵的伙食向来清减而粗暴,腌萝卜干这种需要花时间的精细活阿弯很少见到,素梅还说要为她特意做个甜口的,可把她给期待坏了,因为年纪太小也不能上手切萝卜,就帮忙把切好的萝卜拿到外面的竹匾上去晒。
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好的天气,萝卜也总要晾晒个两三天才行,这几日里阿弯一到别院就奔到晒萝卜的竹匾前去打量一二,闹得素梅和三才都哭笑不得。
等到她终于吃到素梅为她特别做的多加了糖和醋的萝卜干,那满足劲也就别提了,“嘎嘣嘎嘣”咬得脆响。
“素梅姐姐,你可真厉害!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呢!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必不推辞的,当牛做马!”小话痨心满意足了当然没忘了赶紧夸夸恩人,还学着大人的样努力表忠心。
素梅忍不住就笑了,点点她的额头:“你呀,一点吃的就被收买了,这些年没吃过好的还是怎么的?”
她本就这么随心一说,没往深处去,但是见阿弯小脸一顿然后又“嘿嘿”地笑了两声,忽然回过味来,阿弯之所以这样,可不就是因为这些年没吃过好的吗?
一时间,心中也酸涩起来。
阿弯却是没那么在意的,如今的日子比前些年舒服太多,每日里吃好喝好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沉了,只是心里还装着点事,便仰头问道:“素梅姐姐,你每日里做这么多吃的,不累吗?”
素梅边擦着手边答道:“哪里就累了。前院的侍卫大哥们的起居另外请了几个婆子过来照顾,我不过难得多做一点分给他们尝尝,你没见最近你三才哥哥都过去和他们一道吃饭,不往我这来了吗?我啊,只需要照顾好公子,再给你这个小馋猫张罗点饭食就行啦。”
说完还不忘走过来捏捏阿弯日渐红润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