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帝山上夜凉如水。
看头顶月亮的方向,想必已经过了子时,师兄和杏姑应该已经歇下了。我无处可去,一个人在山中遛达。
头顶有道黑影飞过,乌鸦老黑的声音在夜空里格外响亮,“阿筝回来了,阿筝回来了。”我示意它噤声,却听它又叫:“阿筝哭肿了,阿筝哭肿了。”
我恨恨地甩了一记定身诀过去,它乍着翅膀直直地坠入林子里。树顶的老猫头鹰歪着脖子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几只萤火虫盘旋而来,渐渐的越聚越多,带来一团团暖心的光芒。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师兄的小楼下。屋中没有烛火,静悄悄的。我也走累了,索性拣了块大石坐下,拄着下巴发呆。
不多时,只听“吱扭”一声,二楼的竹窗被推开一扇,我一个鲤鱼翻身躲到石头后面。
“上来吧。”师兄道。
“哦。”我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后悔来了这里,此时脸上肿得像猪头,哪有颜面见师兄,
房内,师兄盘坐在桌案边,案上点了一盏琉璃灯,豆大的烛火在琉璃的照映下光芒璀璨。
我远远站着,施了一礼,“阿筝冒昧,打扰了师兄休息,我也没什么事,今日太晚了,改日再来。”
师兄微微抬手,灯火忽然灭了,“进来。”
我磨磨蹭蹭地挪了进去,在桌子前低头坐好。
“喝茶?”
我点点头,脑袋又往胸前埋了几分。
师兄拿起白玉盏,斟了一杯茶,茶水倾出来,一室盈香,然后又从旁边的乌木盒子里拿出两片杏脯,放入茶盏。
杏脯在碧绿的茶汤里滚了两滚,飘飘地沉了底,升起一缕熟悉的甜甜味道。我端起茶碗,茶汤的热气氤氲上来,沁在肌肤上,感觉舒服了很多。
我自小嗜甜,喝茶也总爱往里面泡杏脯,师兄每每摇头,说我糟蹋了好茶,但也总会帮我备着那乌木盒。
师兄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相对饮茶。
窗外明月如霜,有风拂过,带来不知名的草木香,师兄身上有种沉凝的气息,他不言不语,也不问,我便也不必解释些什么,纷乱的心绪在沉默中渐渐平复。
不知过了几道茶,我伏在案上沉沉睡去。梦里有雨声有琴声,雨声嘈杂,纷乱如鼓,琴声悠远,丝丝缕缕,如抚如诉,逶迤缠绵,渐渐驱散了头顶铺天盖地的大雨,云开月明。
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我盯着顶上的帷幔想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师兄的床。翻身起来,左右看看,师兄已不在房内。
沿着糖米糕的香味找到厨房,杏姑看到我,一脸欣喜地迎上来:“阿筝,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怎么最近连口讯都不传一个,让人多担心你。”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跟她讲我跟小蓝吵架了所以没人帮我传口讯。
杏姑走到近前,脸色忽变,“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哭成这个样子?”
糟糕,过了一夜,肿还没消,我忙抬手遮住眼睛,又觉得这有点掩耳盗铃,转而开玩笑道:“杏姑,你这么说我会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天女下凡。”
杏姑恨恨道,“比那金贵的多!”
“对对,我是盘帝山的山大王嘛,地位金贵得很。”
“别想拿话敷衍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
我不愿在杏姑面前提天佑的名字,免得勾起陈年旧事,杏姑又要长吁短叹上半天。
杏姑再三追问,我索性耍赖,“杏姑杏姑,我不想说嘛。咱们吃饭吧,肚子好饿了,吃完我就要走了,你不想跟我聊点别的?”
“你还要试下去?”坐在一旁的师兄突然开了腔。
就知道,师兄什么都不说,但他什么都猜得到。
我抓起糖糕啃了一口,含混地嗯了一声,“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凡人敌不过忘川的水,他永远不会记起你。”
“我记得他。”
“你找到了柳天佑?”杏姑大惊失色。
“嗯。”
“唉!唉唉!孽缘啊,这是孽缘!”杏姑顿足。
我绞尽脑汁地把话岔开,显然收效不佳,杏姑叹的气像秋天落的叶,一层摞着一层。草草吃过早饭,起身告辞,临行像往常一样抱了抱杏姑。犹豫了一下,也去抱了抱师兄,在他胸前轻语:“谢谢师兄,我会好好的。”
师兄似乎僵住,平日里他整个人都笼在一片“生人勿近”的气场里,也的确没人近得了他,不知有没有被我突如其来的任性举动吓到,片刻方抬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搂了一下。
回到山下已经又是三日后,我做人做得越来越入戏了,头一件想到的是没有跟老姚请假,不知他要气成什么样。
出乎意料,老姚看到我表情十分淡定,“你回来啦,病好了?”
“病?呃……好了。”
“辰总来找了你两次,你不在,听他说上次送你回家,你好像很不舒服。”
“呃,是。”
“他为什么会送你回家?又干嘛找你?”老姚从厚厚的一堆材料里抬起头。
“呃,干嘛找我?”
“病糊涂了?怎么总是呃呃呃的。”
“呃……”
老姚摇摇头,又低头去看文件了,“找空把病假单补上。”
我云里雾里的,幸好老姚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宁北辰为什么找我。他不是一直对我避之不及?心里有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