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一直想着师傅将要外出的事,早饭也没吃多少,用过一些饭,便往姜月生最常在的书房而来。
黛玉这两年与姜月生学医以来,两人从当初的师徒,变成朋友,现在都有些类似父女的关系,或者说更像朋友,虽有年龄差距,却是以平等的角度说话,朋友之间便没有太多顾及,这也是黛玉的医术之所以快速增长的一个原因。
还未走到书房门口,从大开的书房里头便传来两个人谈话的声音,虽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虽黛玉也知她“难养”,但是她绝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尤其说话的人连门都不关,根本不避讳被人听到的感觉,如此更不能在未征得同意的前提下听他人谈话了。
绕是如此,姜月生声音中气十足,黛玉还是隐约听到“英莲”二字,有前世经验,黛玉自然记得这英莲便是香菱无疑了,尤其那眉间的胭脂印,便是最明显的特征。
英莲,或是香菱,为何师傅会忽然提及这个名字呢?黛玉自疑惑着,不由得想到前世因诗与香菱短暂的相处,那是在黛玉前世记忆里为数不多纯粹只有美好的记忆。
黛玉自知前世她结局不好,在走向灾难结局的过程里也经历了太多曲折和痛苦,可是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因她自身所致。所以如若想脱离前世的魔咒,必然先需从改变自身做起。
可是香菱不行,香菱自身没有太多自暴自弃,而是仍保持着一份美好,可是命运不济,不仅经历拐卖,又遇到因她而起的人命官司,“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冯渊 逢冤而亡。
黛玉自知她之所以没有彻底对贾府失望,可能只因还有一香菱在,可能因诗的缘分,或者经历过孤苦的人,更会对同等经历的人感同身受。
无论是想知道姜月生外出之事,或是为簪子和药丸来道谢,现在又多了香菱之事,黛玉今日虽积压了许多功课,却仍耐心等待着。不多时候,自书房里走出两人来,一人自是姜月生无疑,另一人身影略有些佝偻。黛玉选择在只能看到书房门口的亭子里等待,一般人走路不会经过这亭子,所以她自然没有与这与姜月生会面的陌生人见到。见姜月生把人送走了又回到书房后,黛玉才又去到书房。
听闻脚步声,姜月生并未回头,府里人的脚步声他都听惯了,自知便是黛玉。姜月生是老顽童,此刻却难得脸色严肃,黛玉见了也不觉奇怪,她先问出第一个疑惑,“师傅不是不日便要外出吗,这是多高兴之事,怎么现在如此严肃?本来还想问我能不能同去,现在看到师傅这张脸,玉儿绝对是问不出一句话来了?”
姜月生回过神来,“你再多历练历练,以后多的是机会。”心情不佳,连带话也不多了。
黛玉继续道,“簪子和药丸我已见过,多谢师傅了。师傅出门要多久,莫不是以后姜藥堂便是我当家了?”黛玉有心调解气氛,却收效甚微。“师傅有心事当真令人费解,是因为刚才来的那人吗?”
“算是吧。确实还有一事……是要寻一个小姑娘,她本名甄英莲,自小被拐子拐走,一直杳无音讯。可不久前有件人命官司后她被薛家的呆霸王薛蟠掳去了,现在也不知下落。我想现在薛家也在贾府住着,你在贾府待的时日也不短,可有听过?这姑娘很好认,她眉心有米粒大小的胭脂印。”
“莫不是……香菱?”黛玉一心沉浸在思考里,一不小心失神把猜测脱口而出。
“香菱?是谁,谁家姑娘?……难道是这姑娘现在的名字,那她果真还活着?”
黛玉自然不能告诉姜月生说她有前世的记忆,不是怕他不信,只是何苦说出来惹他多心,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编了,“噢,眉间的胭脂印,香菱便有如此特征,正好她的经历和样貌与刚才师傅说的一样,所以我想会不会就是同一人。可是你怎么知道这英莲姑娘的?”
姜月生斟酌用句,“怎么说呢?也不能算是认识,见也没见过,只能算是道听途说。要说清楚这事必须要提两个关键的人,一个便是曾在客栈见到的贾雨村,他现在是应天府的官老爷。甄英莲被呆霸王掳走的案子就是经他审理。另一人便是应天府的仵作,我曾为他母亲看过病,一次偶然碰到,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甄英莲被拐子拐走后养大到十三四岁,不巧被一个名为冯渊的人一眼看上,决定买来做妾。可是这拐子心眼太多,竟又另许了薛家。也赖这拐子运气不好,后被两家拿住,那个呆霸王更是不好惹,命令手下人一打,那冯渊不出三日便死了。后来冯渊的仆人来应天府告薛蟠,仵作去验尸时便也知道了这事。碰巧这仵作和甄英莲的师傅甄士隐还有段渊源。这仵作当年路过姑苏曾得到过甄士隐的帮助,后来仵作在京城安家立业后一直想报答甄士隐,经多方打听才知甄士隐早已跟随……跛足道人而去,不知所踪。甄英莲当年只几岁,不过仵作也见过,所以一听眉心米粒大小的胭脂印,他便猜到这姑娘很可能便是当年被拐走的甄英莲。不过听闻甄士隐的妻子封氏还住在娘家,仵作原本打算解救甄英莲后告知她身世然后送她回去,可是这有权有势的薛家他一个小小仵作如何惹得起?”跛足道人,让姜月生不由得想到一段久远的过去。
英莲的遭遇和前世黛玉记得的并无太大出去,只是前世听时在听一个故事罢了,同时也免不了对自身命运的自怨自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