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经年,海棠终于回到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故乡。
一路上,她不知将车帘掀开了多少次,不知对车夫催促了多少次,途中甚至不惜将华帝赐下的轿撵换成了轻便的普通马车,将随行的人员物什减半,分批而至……只为能早点见到与记忆中相似的景物,哪怕一砖一瓦,也好。
就在距离平远县口还有几里地的时候,她迫不及待下了车,也不管身后这一长串的车队人马,直奔向悠长回忆的那个终点。
谁知时移世易,如今的平远和记忆中已大不相同,原本小小的县村成了大县城:曲折的小路全都建成了康庄大道,路边原本热闹的店铺小摊全都筑成了规整的府宅,就连县衙的位置也已经找寻不到。
只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何况路旁只有少数人匆匆经过。
“这位兄台,你是在寻路吗?”这时,一位身着月白长袍,腰束草纹大带的青年人从海棠身后返了回来。
海棠看对方有点面熟,估摸着应该是本地人,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是啊,不知这平远的县衙如今在何处?”
“县衙?这位兄台莫非有什么冤情?”青年男子看海棠一身锦衣华服,面色如常不似感染了疫症,便猜测道。
“这倒没有,我是来找平远县令的。”海棠摇了摇头道。
“平远县令?”青年男子看了眼海棠,顿了顿道:“我就是平远县令,你有何事寻我?”
海棠立时睁大了自己珍珠般的双眸:“你是当今平远县令,方家的方濯,方继之?”
当初应下这件事时,华帝就给了她平远县的情报,并且言明只要能改善疫情,准许她做除了违反律法之外的任何事,如遇特殊情况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而当她知道自己幼时的玩伴、方县丞的独子当上平远县令的时候,她比自己能够离开皇宫这座禁苑还要兴奋、激动。
现如今人就在眼前,反而一时无所适从了。
“对,我就是方家的方濯,方继之。”方濯如是道。
然而还未等他们叙话,不远处的县门口便有官差而至,拦住了原本要出县的几人。
方濯疏眉一皱,立即跨步向前问道:“前方是何人,何以挡住这县口城门?”
不想来人中正有前任平远县令、如今的九原郡郡守廖申。
这廖申比起以前发福了些许,虽然面相变得更加圆润了,却已非当初那般谦逊有礼的样子。他身着郡守官服,一手负立在门口,言辞凿凿道:“方贤侄,今时已不同往日。你身为县令,当知平远这疫情已近一月,眼下四周邻县已是人心惶惶,无人再敢进入此地。本郡作为郡守,也断然不敢再放这县内的人出去啊!”
“你这是强词夺理!方明府,你也知道我们平远从疫情开始就缺药断粮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能走的都走了!现下只剩病患和我们这些从祖辈就在平远扎根的人呐!要是再不让我们这些没病的出去,家中的妻儿老小可怎么活!”其中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急到就地跪了下来,身后一个还不及他腰长的孩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是啊是啊!方明府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其余几人也立即跪下请求道。
“廖郡守,还请你能够放这些无疾的人出门!方某也求你了!”方濯一想到自己长大的地方成了这幅模样,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们又沦落到这般地步,立时心痛难忍,可又碍于权势无法做主,只好也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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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引用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出处是唐代宋之问的《渡汉江》,全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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