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连续半月未瞧见曹丕的身影。
小院中有几株新开的木槿,鲜妍吐芬,倒是衬得整个院子都满是生机了起来。婵娟靠在身后的窗棂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窗沿儿,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心底却还是实实在在地叹了一声。
若儿一大清早便起身出门,到现今都快正午了还未归来。青玉今早亦收拾出门,说是要为她置办几件夏季的衣裳,也还未回府。婵娟想起昨夜自己亲手交给若儿的一纸书信,心中的忧虑却瞬间又浓了几分。没错,她心中纠结反复了半月左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见一见曹操。
那封书信并无过多赘述,婵娟只回忆着自己上一世的手法,匆匆掠笔而过,仅留下两字:“沧月”。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了,婵娟写好的那一刻,呆怔怔地瞅着面前的名字,突然就发现,上一世的事情,她已经快记不得了。
她是否曾经爱慕过曹操?是否曾被那人反手利用送去汉宫服侍刘协?又是否在某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丧命于高台?她统统都记不大清了。原来于她而言,那只是她有关上一世的梦境罢了,无论梦中如何,都不该再把它带回现实。可曹操则不然,沧月的存在就是他今生最难忘的一段经历,他没有所谓的重生,有的只是涓涓流逝的岁月,明明想忘,却又总是在某个午夜梦回时分,想起自己年少时期错过的那段烟花一般绚烂短暂的爱情。
杜若知道婵娟想尽力避开大公子,所以才不让她直接去找文安传音,又想着既然是给魏公传信,那定然也不能让卞夫人知晓,所以她在魏公府前踌躇徘徊了良久,只差被人误认成不良分子,然后架起自己两条胳膊扔出一条街去。
就在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只感觉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掌握上自己的肩头,她的身子猛地一颤,面色瞬间有些惨白。
一开始曹彰只是为了前来拜望母亲,谁知刚到此处便瞧见杜若在魏公府门前一直打转。他本不想上前打扰,可眼瞅着日头渐盛,那人还是止步不前,汗水都快打湿整件衣裙,他这才禁不住几步凑了过去。他本来只是想告诉她说,注意身子。可见到杜若瞬间惨白的面色后,他突然就有些无奈。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当初她爱慕自己时,自己不是不清楚,只不过当时的他一门心思全数用在了婵娟身上,根本来不及看一看身边的杜若。当他终有一天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心底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多年来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傻姑娘时,她的体贴与温暖,却早便不再属于自己。
曹彰脑中飞速滤过了千万句话,可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杜姑娘,别来无恙?”。
杜若见他飞快地又将手指收回,面上的血色恢复了三分,俯身行礼,礼数周全道:“奴婢杜若见过二公子。”
杜若此时许是被日头折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缘故,已经是汗流浃背,面上颈间全是晶莹剔透的汗水,鬓角的几缕黑发也被沾湿,此刻正服服帖帖地黏在她面上。所以虽然她的声音还算端庄,此时的模样也已经可以用“窘迫”一词来形容了。曹彰利落地自怀中取出一方白娟,然后不顾那人惊诧的眸子便为她仔细揩去额头的汗滴,力道极为轻柔,与他这么个常年征战的粗犷男子形成异常强烈的反差。
杜若突然有些慌乱,手指瞬间上前,夺过那人手中的帕子,本是想着自己来便好。谁知由于伸手过急,却不小心覆上了那人的手背,两人的指尖浅浅交叠在一起,瞬间乱了所有的节奏。曹彰不知是怎得了,竟由于杜若这一触碰,瞬间扯断了心里紧紧绷住的那根细弦,然后将她一把抱在怀中,抬步便离了魏公府的大门。
杜若本欲挣扎,可脑中突然就记起自己怀中的那封书信,小手安安静静地落下,她紧紧合眼,只任曹彰将自己抱在怀中,行过邺城最繁华的那条街市,又转过一条小巷,然后自后门进了自己的府邸。
……
婵娟再见到杜若时已是黄昏,青玉正拉着她与她比划一堆新采办的布料,见杜若进门,婵娟总算得空逃脱出青玉的魔爪,然后上前拉住杜若的双手,笑道:“怎么回来的这般晚?我不是说过若是不好传信的话回来与我直说便是,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杜若似乎正在发呆,听完她的话后,竟连一丝反应也没有。婵娟见她的衣裳已经有些脏污,忙唤青玉为她取一身干净的衣物,青玉闻声先放下了手中多彩的布料,然后小跑几步出门而去。
见青玉离了屋子,婵娟这才扣住杜若的脸颊,一字一顿道:“若儿,到底怎么了?”
杜若怔怔回头,似乎终于瞧清眼前人的模样,嘴角一撇,竟是狠狠扑进婵娟怀中,泪水弥漫而出,霎时间打透婵娟的前襟。婵娟虽然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右手却还是搭上她的后背,温柔地抚慰轻拍。杜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婵娟总算还是听出了大概。
她说的是:“姐姐,我已经没有颜面再回去见他了。”
他?
是指阿彰?还是……刘协?
婵娟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问,遂她只温声细细哄慰着,那封信到底去了哪里,她早便不在乎。在她心底,若儿是她此生唯一的亲人,她若能一切安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许是婵娟的声音太过温柔,杜若在她怀中趴了不过一会儿,便蓄着一把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