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以前。
北月的天气,总是风雪不断,冰冷凉彻的似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冻结。
顾潇画推开宫门,眼望着沉沉的天色不觉低低叹了口气。
三日前,还是她北月王朝皇后寿辰之日,偌大的皇宫内喜气洋洋一片,然而她是明白的,无论那样的场面有多么耀眼恢宏,奢靡繁华的表像也掩饰不住北月王朝内里的朽迹斑斑。
北月王朝,早已在皇族奢败中衰弱下去,如今这个国家,不过强弩之末而已。
顾潇画淡粉色的唇绽开一丝冷笑,她微微眯起眼眸,任由片片雪色沾染到自己层层叠叠的宫装上,她站在冷风萧瑟的宫门处,被冷风吹拂的宫装在素雪中猎猎作响。
婢女宛月在外收拾了衣物回来,她见顾潇画一身单薄地站在风口处,面上有些担忧:“郡主,此处风大,您怎么——”
“无妨,”顾潇画淡淡一笑,她轻轻摇了摇头,近乎低语,“趁此时还有机会,不妨多看看这风雪吧,以后……大抵是看不到了。”
她浅淡的声音太过细微,宛月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她身为一介婢女也不好多问,宛月抱紧了手中衣物,回头看一眼风雪,忽而抱怨道:“郡主,方才奴婢前去收拾衣物,也不晓得那冷宫里的蓉妃娘娘是中了什么邪,大冷天的穿了身素衣在雪里咿咿呀呀疯疯癫癫地唱,叫人听个心烦。”
宛月多年跟在顾潇画身边,如今这一番有些无礼的话她也并未在意,只是宛月这话倒引起了她难得的兴趣。顾潇画微微挑眉,缓缓道:“哦?蓉妃唱了什么?”
“唱了什么……”宛月细细回想一下,复而摇头,“奴婢也不曾听清,奴婢当时被那咿咿呀呀声唱得心烦,着实是没有心情细听。不过,那曲调倒可以听个大概,似乎是南方的小曲儿。”
顾潇画听着宛月轻轻脆脆的回答沉默下去,她抬手示意宛月进屋,自己却依旧站在凉彻刺骨的风口处迎着那些席卷而来的雪花。
她站在那处沉默地站了许久,远远地,她隐约听到呼号的冷风夹杂着破碎凄凉的小曲儿幽幽传来:“山河国破何时来?昨夜小楼箫声寒……妾知宁宫将零落,奈何人来笑我痴……一夜青丝凝作雪,晨起对镜复叹息……妾披素衣唱悲曲,雪满发髻风满衣……”
顾潇画骤然凝眸!
不远处风雪之中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人,那人披了一袭素衣,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那首曲儿,似是察觉到有目光落到她身上,蓉妃缓缓抬起头,一双清冷的水眸漾开几缕哀伤凄婉。她对着注视她的顾潇画浅浅一笑,抬袖遮住朱唇婉转道:“华裳郡主,妾此一番话您可信耶?否耶?可笑妾疯耶?”
华裳,是顾潇画被封为郡主时的御赐封号。顾潇画敛了敛唇,半晌淡淡呵道:“蓉妃此曲妙哉,信与不信……实难辨。”
蓉妃闻道嗤嗤一笑,甩袖又咿咿呀呀地离开,步伐仍是跌跌撞撞不甚明了:“哎呀,华裳郡主,妾早知你聪慧人也……”
风雪越来越大,蓉妃跌跌撞撞的身影终是缓缓掩藏在片片素雪之中,随着她的离去,那首小曲而和她婉转的声调仿若是易碎的瓷器,被那席卷的冷风粉碎成点点星光,而后被风吹散,直至消逝。
“呵,聪慧人么?”顾潇画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后她猛然合上华裳宫门的,将那宫外的风雪一并遮挡了去。她无力地倚在宫门上,良久,唇边终于逸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宛月,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如今北月这天……怕是要变了。”
宛月讶然回眸,她转头看着倚在朱红色宫门上的十六岁少女,心脏深处竟突然开起一股寒意。
顾潇画却是不再多说,她顺着宫门缓缓滑落在地,神色疲惫地阖上眼眸。
方才蓉妃那首小曲儿,实在是暗含了太多太沉重的东西。或许别人听来,她与蓉妃的对话很是莫名,然而不过短短几句,便是可能涉及到接下来的性命与否。
北月……应当是要政变了。
北月皇宫内人人都道蓉妃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总是神经兮兮地说一些不详的预言,只有顾潇画知道,即使这宫中所有人都疯了,蓉妃怕是也不会疯,她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厉害了,若她没有猜错,蓉妃那双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未来”,她唱的那首曲儿,“宁宫”便是指北月皇宫,“山河国破何时来”此句虽为问句,但蓉妃言下之意怕是如今的北月王朝不日便会国破城摧!
只是……若蓉妃所言不虚,倒也难为了她装疯卖傻来警告宫里人,蓉妃心里很清楚,若她直言北月王朝即将变天,难保她的话不会传到皇帝那里惹出一堆麻烦,毕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实在难逃一死,如今她这样咿咿呀呀的唱,最多只会被人当做疯言疯语罢了。
顾潇画冷冷一笑,心道,只可惜,这样的曲子又有几人会懂呢?若懂了,又有几人会相信呢?
呵……会是南穆辞么?顾潇画微微眯起眼,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勾勒出一抹冷冽。
不过,这北月皇宫她本就是早晚要离开的,她自小待在碧净殿,如今顶着一个“华裳”的封号在华裳殿中生活三年,她早已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厌倦,即使没有蓉妃这一曲,她不久之后也会离开。如今,也不过是她想将离开的日子提前了而已,她对这个皇宫,对这个皇宫里的所有人,她不认为她对这一切存在感情。
顾潇画叹了一声,她扶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