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人间端阳节,她甚至亲手牵了五色天丝,编了一对精巧的五彩绳给她。
她照例推辞,小丫头便翻了脸。
那是她生气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一个月都对她冷言冷语,让她心里颇有些惆怅。夜里为凉玉点灯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她手指上红红的磨痕,才知道原来为了结那一对五彩绳,她从来不做女红的小殿下,把手指都磨破了。
五色天丝是神物,韧如钢丝,人家都是拿天梭对付的,没有人提醒她,她也不知道,竟然用手硬结。
她心中叹息,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五彩绳结在手上,再也没卸下来。
凉玉一看,当即就笑逐颜开了。
后来玉郎出关一次,看见她和凉玉亲昵如伙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连她一起打了一顿:“逆子!不懂君臣之别!”
放在往常,被父亲这样责骂,刻板如她势必要羞愧得哭。可是那个瞬间,她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想法:打便打吧,反正我跟殿下是一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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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花神又开口了:“好了,立威便立威罢。查出来方才那冰凌是谁放的,让她长长记性。”
司矩略一思忖,迟疑道:“殿下,那红珠并非没有看到,只恐使了苦肉计,欲得引起殿下同情。”
凉玉笑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自作聪明固然可笑,落井下石更让人讨厌。”
司矩一揖:“是。”
凉玉回身道:“阿矩带人先回去,我一个人四处转转。”
司矩会错意,一欲言又止的模样:“殿下马上就要正式继位,还是少往北辰君那里去一些……”
不怪司矩唠叨,是凉玉实在跳脱,干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天动地。
四百岁时,她于浮生桥上捡了个受着伤的少女,一意孤行将她带回清章殿自己养着。这少女名叫温玉,生得雪肤花貌,只是身子虚弱,记不得从前发生何事,央求在此处安身。凉玉给那美人从自己的清章殿处辟了阁子,遣了侍女,好得不分你我。
玉郎着人去拿,均被凉玉挡在门外。
为此事挨的板子还没完,在南极仙翁的寿宴上,凉玉又叫肃敏真人的独子季北辰迷了心魄。
季北辰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只可惜父亲肃敏真人不成器,数年来沉浸女色,屡屡犯戒。老子犯错,天罚竟应在儿子身上,他修炼到如今仅是个地仙,又尴尬,只称一句“北辰君”。
凉玉仅在接引殿遇见这少年,回来便私自弄权,将季北辰的府邸挪到她清章殿旁边,日日纠缠,流言四起也不理会。玉郎走之前,焦心不已,特意对着司矩耳提面命:“看好你家殿下,别让她整天在外丢人!”
因此,即使心里知道小儿女的私情控制不住,她还是得不得已日日硬着头皮提醒。
凉玉听在耳中,懒得解释,挥挥手道:“知道了,快走罢。”
待到人都散尽了,她提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过了浮生桥的门。门口盘腿坐了一个小童,手里摆弄着一只竹蚂蚱,正玩得开心,见有人来,头也不抬道:“殿下,今日无信。”
凉玉并没接话,往后一步,躬身见礼:“上神。”
小童叹一口气,丢下手里的蚂蚱,拍拍手站了起来:“你这小花神,不似往常有趣!”
从前来取信时,还知道带糖给他吃呢。
凉玉讪笑:“小神今日叨扰,是有正事相求。”说着脚已经迈了进去,恭敬的神情只维持了半刻,“上神,看在往日那么多糖的面子上,让我先进去吧?”
小童咧开嘴笑,露出牙上两个豁口,转身进内整一面墙都是乌木制的抽屉,密密麻麻,每一张抽屉上都有上古文字,金漆流光溢彩。零星几面拉开的抽屉,隐约可见里面的纸张,或是卷成筒的竹简。
屋里空间狭小,只摆了一张塌,一张黑漆矮几,桌上一只茶壶并两只白瓷杯,还有几个褪了色的小面人。小童一溜烟上了塌,拿起面人在手中把玩:“所问何事?”
凉玉微微一揖:“求借问天镜。”
小童盯着她的脸庞看,许久,才微微一笑:“想看姻缘?”凉玉一愣,眼睛忽闪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是。”
上古神器问天镜,可溯故去,可探将来。
凉玉刚接管花界、尚未觉察出小童的身份时,还曾将这问天镜当做一面漂亮的镜子借回去玩儿过几天。
她修为不足,胡乱摆弄它的时候,上面竟然显出了景象。
白衣少年立在莲花塔上,座下童子三千,整整齐齐地跪在他脚下,云气翻涌,风吹动他的衣袂,他吹下的广袖袖口上密密匝匝地绣了灿灿的金色凤凰图样,乌发冠起,额上一枚闪烁的菱形仙印。
少年眼角上挑,面容唯“华美”二字可形容一二,神色肃穆而倨傲,右手执剑,在空中一划,天上游龙走凤似的飞过流光溢彩的青鸾幻影,重重光影拱卫着他。
凉玉抱着镜子好奇地看了半晌,猛地“咦”了一声,这不是她的大靠山凤君吗?
可是……那时她的脑子里装满了问号:凤君为人fēng_liú颓唐,除了吃喝玩乐便是怀抱美人,日常带着三分慵懒的笑意,他连板起脸都不像个样,竟有如此冷淡威严的时刻?
而且,镜子里的凤君,竟然是用右手持剑的?
里的小童才慢悠悠地告诉她,镜中所现,是千年前的幻影。一千年前,凤君在天宫任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