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颂文从哪里请来的大夫,月影吃了几剂药,身上的痛楚日渐减轻,她也能从床上下地走几步了。
将养了数日,月影似乎大好了。她披着大氅想去院子里走走,却见屋外的雪已经堆积成一片白色的海洋,不知不觉,又到年关,一年光阴,转瞬即逝。
满地的雪白,那般纯洁的颜色,让她想起了元熙,他走得那样突然,还没有与他一起看过盛景,走过四季。月影想起自己假装小宫女后来又被识破的窘境,一切的欢笑仿佛在昨日,却又如流沙从指间滑落,什么也不剩下。
院里一片苍白,只有几株梅花遗世独立。谁告诉她梅花仙人的故事,这一世,月影不知道梅花仙人有没有等到他的爱人,但那个讲故事的人,却再没有爱的机会了……
月影倚着门框而立,看白雪飘飘,竟觉得有些发凉,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却一个人也没有。上一次在京中赏雪时,又是谁在身后,给她披上外袍。那袍子的颜色过分艳丽,月影还嘲笑他的审美,他却带着京中最有名气的师傅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好几套冬衣。
去年元宵,他领着她进了皇宫。那时有太多的计较与算计,虚假与伪装,其实而今想来,大都模糊不清了,只有那一夜的宫廷夜宴,众位妃子争风吃醋的热闹场景还有些许印象。
月影曾听人说过,将死之人,总会像流水式地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如今想起来,自己的一生有什么好回想的呢?仿佛得到过很多,却又是那样虚无缥缈,最后什么都没有,像是一场雪后的大地。
“你站在门口干嘛?”颂文远远地看见月影一个人立在门口发呆,她裹着厚厚的白色外氅,似乎要和雪地融为一色。不知是不是雪地的光反射到脸上的缘故,月影的面色有些发亮,不似往日那般惨淡,只是眼下还略有乌青,可以窥见病容。
颂文见她神色缥缈,心里有些害怕,他听人说过回光返照这个事,现在这个情况,他不确定是月影的病快好了还是……
颂文快走了几步,把月影赶回屋里,关上了房门,查看屋内的暖炉是不是还燃着。
“你的手好凉!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颂文拉月影到暖炉边坐着,却发现她的手寒气沁骨。
他心疼地说道:“小香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这个小娃,我要扣她工钱!”
月影淡淡地笑了笑:“小香说快到十五,大家都要去这附近的一所庙里拜拜,我左右无事,就让她去帮我求个平安福回来。”
“其实,我是想自己去的,只是没得到师兄你的允许,我可不敢随便出门。”月影假装委屈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都快成闺中怨女了,哎……”
“哟哟……别把我说得跟拐卖妇女的贩子似的,你师兄我呀,不知道有多么通情达理呢!”颂文轻轻弹了弹月影的脑门,“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出门了,我带你去就是,只一样,可不许强撑着。”
月影欢喜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明日吧!今天天色不早,下着雪,路也难行。明日我们就去慈恩寺,刚好可以看看大师兄。”颂文安排道。
“大师兄?”月影好奇道,“自我入千人组那一日,知道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可大师兄和二师兄,我却从未见过,连提也没有人提起过呢!师兄,你倒是给我讲讲!”
颂文见月影饶有兴味,便于她说了这段陈年旧事。
在乌有还没有去三途郡之前,初初开创门派,便有两个少年加入,他们是两兄弟,云纵和云泽,原本是云家庄的少爷,却被后母欺负得毫无立足之地,只得从云家庄出走,自己闯荡江湖。
乌有看中了他们无依无靠,便收留他们,实则当时,乌有并不比他们大多少,但乌有的武功在他们二人之上,强者为尊,云纵云泽为了生存,只有拜入明月楼。后来,乌有看他们血气方刚,又满腔仇怨,便想到设立一个杀手组织,千人组由此诞生。
云纵云泽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是去云家庄杀了虐待他们的后母,在乌有的帮助下,两人夺回云家庄的权位。从此以后,两兄弟对乌有敬佩有加,唯他马首是瞻,帮他暗杀了不少人。
兄弟两人同出一脉,原本关系亲密无间,哪知后来,两个人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兄弟二人几乎反目成仇。
终于在一个雨夜,两兄弟相约决斗,哥哥云纵失手杀死了弟弟云泽。手刃手足,云纵悲痛万分。
哪知,那个女人在得知云泽的死讯后,找到云纵,想要为云泽报仇。这时候,云纵才知道,原来弟弟和这个女人是两情相悦,而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女人的复仇没有成功,但她当着云纵的面自杀了。云纵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离开了千人组,出家当和尚去了。
这些年,颂文与他还保持着些许联系,颂文说,云纵活着比死了,其实更痛苦,但云纵活着,只为了赎罪。
听完大师兄与二师兄的故事,月影唏嘘不已,为什么爱情能让人蒙了心智,丧失理智呢?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的为爱付出,却不知道有时候,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付出,可能只是在伤害对方。倒不如做一个无情无义清心寡欲的人,还能逍遥自在些。
颂文听了月影的爱情观,忍不住嘲笑起她的幼稚。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之。人是感情动物,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再说,每一个除了爱别人,还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