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拖久了不好。”墨风看到满脸憔悴忧虑的焰老,也不忍心让这么一位老人家一直七上八下地等待着。
念羽白便收回按在淇淇额头上的手:“我检查了五遍,绝对没有任何残留的阴冷气息了,你们来。”
“夫天地生灵明,灵明化魂魄……”紫尘若轻轻念着,指尖流淌出淡白色的神华,仿佛浮动萦绕的仙气,从男孩的眉心浸入了他未开化的魂海中。
“魂聚魄定,合五行之本,分两仪之气……”墨风跟着念诵道,同样有一束温润的白光从他指尖流溢而出,与紫尘若的那道融汇在一起,化为鸿蒙初开时的光明,晕染在男孩一片空无的魂海世界。
白光纷落如春雨,在寂静的虚无中点染着生的气息。
于是万物复苏,冰消雪融,黑暗的魂海世界如同被播撒了一颗嫩绿的种子,一点点抽开嫩芽,茁壮成长。
顷刻间,即为参天大树。
“……故春降雨润,褪荒芜而凝生气,逆乾坤而更命数。”紫尘若声音轻而空灵,一如她飘缈的琴音。
“凝魂之本,是为重塑,塑魂之术,造化天成。”《凝魂术》百余字大纲如潺潺流水萦绕在墨风的脑海中,他心神放空一片宁和,不需思索话已出口。
参天大树茂密葱茏,扎根在男孩的魂海中,抖落出绿光如雨,那弥漫开来的枝叶铺天盖地,将这原本空无的魂海世界填满了大半。
也填补了他缺失的一角灵魂。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然而参与了奇迹缔造过程的墨风,心中也是震撼纷纭,哪怕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一点,这决计不是什么普通的辅助恢复型魂技,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比那些只能简简单单加速恢复魂力的魂技不知高出了多少个台阶,或者说,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类型的东西!
《凝魂术》只有一百来字,绝对是墨风所见到过的最简略的魂技,然而当他念完“造化天成”四字的时候,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就突兀地戛然而止。
或许,这本就不是《凝魂术》的全部。今天,它能填补一角缺失的灵魂,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如果灵魂已经支离破碎,它同样能将其缝合恢复?
如果是这样,墨风简直不敢评估凝魂术的价值,这恐怕比神秘玉佩能恢复他寸断的经脉还要让人震撼和不可思议。
墨风下意识看向紫尘若,却只看到她恬淡平静的侧脸,她的目光只是注视着床榻上的小男孩,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名叫淇淇的男孩子终于从无边无际的黑色梦魇中苏醒了过来。
“阿纳、阿纳……”他一边睁开眼,一边带着哭腔反复呼喊道。
“阿纳在这里,淇淇乖,淇淇不哭……”焰老慌忙来到床边,紧紧抱着孙子,深紫色的眼瞳中全是最温和的慈爱,他那双干枯如老树皮的手轻轻摸着男孩儿如火焰般卷曲燃烧的头发,一时间老泪纵横。
他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而淇淇父母早逝,他就是淇淇的全部世界。
如果、如果淇淇再也无法醒来,他虽贵为一族焰老,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生不如死罢了。
紫尘若轻轻转过身,垂下了眼睑,掩住了那一抹浅浅的忧伤。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温婉的妇人轻轻抱着她,指着花园里的琳琅百花,一一告诉她每朵花儿的名字和寓意。
她一直都记得,娘亲最喜欢的就是洛琅花,它的花瓣小小的,脆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凋蔽,但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时候,却恰如漫天繁星,锦簇着最美好的梦境,纯白而干净,素雅而清丽。
洛琅花一年只开一次,一次只有一刻钟。
如此短暂,短暂到每年盛开时,她怎么看都看不够,正如回忆里娘亲温婉素雅的脸庞,是她再也无法触及到的眷恋。
洛琅花的花语是,只愿珍守这一刹那。
恰如娘亲这一生。
看着眼前那稚嫩的男孩儿在爷爷怀中肆意哭泣,看着老人失而复得后悲喜交集的脸庞,紫尘若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终于泛起了涟漪,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不经意地被触及。
她也好想回到懵懂无知的小时候,可是,那所有的美好都再也回不去了。一想到所背负的沉重压力,她甚至不知道几年以后,她还能不能再坦然面对现在的朋友?
“你没事吧?”墨风终于注意到紫尘若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只是魂力消耗得有点多。”紫尘若轻轻一言带过。
因为她真的很惶恐,说的太多,墨风了解得太多之后,会给他带来她绝不愿意看到的灭顶之灾。
她的朋友真的太少,少到她不愿失去任何一位,可是世事总是那般无奈,面前的少年又如何会知道他那天见到的记忆画面足以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如果她只是紫尘若,那该多好,她就不必这般压抑着自己,压抑着所有的喜怒哀乐,不敢放肆而明朗地笑,也不敢懦弱而无助地哭,只能紧紧地将自己裹在清冷淡漠的外壳下,不敢让别人发现任何一丝不妥。
她当然不是听不见别人对她和墨风的调侃,只是每一次心慌不定之中,她却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将所有不该出现的念想或者妄想全部统统抹杀。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她不敢深想,甚至可以说她不敢多想。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不如根本不要开始。就这样吧,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