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英心里奇怪,为何刚才那群军官对他们甚是凶恶,转眼间却唯唯诺诺。但却不敢多言,仍是不语。正思索时,二人已经进了朱雀街,放眼望去,只觉屋舍俨然,门庭若市,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吆喝叫卖之声百里不绝。原来这长安城五横七纵共十一条街道,屋舍楼阁之位皆有固定,市肆居楼分隔了明,大街之上,喧而不乱,人气旺处,林木亦然,时人曾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正是当时写照。奉英自幼身居僻壤,难得眼见繁华,不由得看得呆了,只觉两边商铺之中小吃趣玩,玲琅满目,数不胜数。几次想要上前驻足,却硬被幽并客强行拉回,不由得大觉扫兴,却又无可奈何。
行了再半响,二人又穿一街,凤英定眼看去,原是一个十字路口,奉英不知接下来去往何处,正欲发问,幽并客却忽然对他说道:“送你到此为止,将来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从今往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外人面前提起我的姓名样貌,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妹妹。”说罢一挥袖纵身跃上楼房,几个筋斗翻过已不见了踪影,只引得行人驻足观看,一阵叫好。
奉英怔怔出神,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再去寻找,哪里还能找得到幽并客。他环视一周,只觉迷茫恍惚,来来往往之客,并无一人相识,踌躇半天,竟不知该往何去。只得信步从心,沿街而行。
那街道长有数里,奉英又是孩童,脚力不足,行了半响,仍是不见出口,正愁何去何从,偏偏肚子里又咕噜咕噜地打起了饥荒。奉英摸着空空的肚皮,才想起烤肉今儿个早上就已经吃完了,中午还没吃过饭,现在已不觉到了傍晚。这不想不要紧,一想起来,顿时脚也软了,迈不开步。靠着墙壁挨了几步,走到一个街角蹲了下来。奉英饿得头晕眼花,饿到深处,感觉肚子里五脏都在互相消化一样,疼痛难忍。正咬牙时,忽闻得一股肉香,直钻进鼻子里,奉英瞬间站将起来,意识也清醒了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墙顺着那肉香一步步挨过去。
又行了百十米,奉英才发现那肉香的来源。原来是一临街小铺顶棚而立,一对中年男女正在那里做腊肉卷饼,铺前围了五六人。奉英失望不已,却又在心里笑道:“有什么失望呢?难不成你还指望这肉是自己从地上长出来的?”这样想着,也不说话,只站在旁边,倚着墙看那夫妇做饼。
那大汉粗衣麻布,鬓发略花,看上去似已不惑,只是浓眉如墨,目炯有神,不像一个小贩,倒挺像一个饱经沙场的将军。只见他左臂一伸,从一旁面团上抓下一块醒面,揉搓成团,右手持一根小粗擀杖,只轻轻两擀,便将那一块面团擀成一尺浑圆的面饼,左手用竹挑一铲,面饼瞬间向一侧腾空而起,翻了数翻,坐在旁边已擀好的的饼上,二饼周线相重,大小竟然分毫不差,那几位客人纷纷拍手叫好,一人笑道:“辛老头儿,这做饼的功夫不赖啊,将来加上你老婆木‘女侠’可以创个‘做饼派’了”。那辛氏男人嘿嘿一笑,也不言语,只是继续做饼。那木氏妇女扭头白了那男人一眼,奉英这才看到那妇女妆容,这妇人年龄与那大汉相仿,穿着亦是一般的寻常,只不过略显白净,眉颊面上,油迹尚浅,想来应是注意保养,看来倒比她丈夫更整洁些。那妇人取了块面饼,轻轻从锅边送入,油沸饼薄,顷刻即熟。她取了荷叶在手,右手持竹漏捞起油饼,控了两控油水,摊放在左手荷叶,趁热去了竹漏,换了竹筷在手,将那萝卜丝,包菜叶摊了一层,又从一旁切好的葱碎中取了一把撒在青菜之上,同时将那各色香料都撒了一些,接着夹了六片腊肉叠放,竹筷一捋,便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在青葱之上,而后便撤了竹筷,两手勾折卷握,甚是熟练,片刻便将那圆饼卷成两寸粗细,接着荷叶一包,隔着油锅递给了一位客人,那客人接过卷饼付了钱,欢欢喜喜地去了。夫妇二人又如此重复一番,过了一会儿众人便都买到了卷饼,欢喜而散。
奉英看得出神,不曾言语,直到众人散了,他才想起自己腹中饥馑不由地盯着那剩下的卷饼吞起口水。那夫妇二人见众人皆去,又觉天色已晚,便收灶撤锅,不经意间瞥到路旁一个孩子,煞是诧异,心想自己夫妇二人在此已数年有余,街坊邻里的孩子,无论哪个,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怎么这个孩子自己却从未见过,又见他看着自己摊上卷饼出神,心里已猜到七八,便和声问道:“孩子,你你家不是这里的对不对?”奉英正饿的出神,忽然听那妇人问话,也不知道问的什么,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腹中又是一阵咕噜之声。那妇人微微一笑,当即卷了一个肉饼说:“这个给你,赶紧吃吧。”奉英没想到这人会无缘无故给自己饼吃,也不知该不该接,可腹中饥荒却一阵高过一阵。只得伸手接了,连谢谢也来不及说上一声,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分不出肉滋菜味,只觉空腹得食,甚是舒服,不一会儿便将那卷饼吃得干干净净。那妇人在他身边看着,也不说话,见他吃完了饼,又给他盛了一碗面汤,奉英接了面汤,喝了几口,那妇人看着他,眼中甚是慈祥。那男子看了奉英一眼,转向那妇人说:“丹阳,可别大意,免得引火烧身。”木丹阳怔了一怔,看向夫君说:“千彻,要是我们孩子还在的话,估计也这般大了。”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