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听得要杀玉娘,一个个欢呼雀跃,纷纷在那条幅上签字,不会签字的,便按手印代替,不过两日时间,那长长的条幅便被墨笔红印写的满满,再找不出一处空白。郝舍仁看到这般,心中不由得欢喜,忙拟定了行刑之日,又将玉娘从牢中押出,游街全城,供百姓凌辱唾骂,可怜那玉娘早已是骨瘦如柴,此时再去游街,竟是走也走不得,要让人拖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这东风还未来,反隋的义军却踏着大雪先行到了。隋军主力在江淮与李密纠缠不清,此地又远离神京。鞭长莫及,隋军势力不弱,此时却也无暇顾及此处。郝舍仁文武不通,来到此地又只顾着寻欢作乐。上梁不正下梁歪,守城军队也跟着腐化,沦为一团散沙。义军的雄师不过围城半日,那守军便弃械投降,开城归附。霎时间城门大开,义军雄师鱼贯而入,瞬间便占领了此城。
郝舍仁听得城破的消息,不由得唬得魂飞魄散,连忙收拾行礼想要逃走。谁知背着金银还没走出府门,便被蜂拥而至的义军团团围住,五花大绑了便押往义军大营。
眼看逃跑无望,郝舍仁强作镇定,心中道:“我虽然没杀得玉娘,但好歹也算是为民做了件好事,等到时候见了那主帅,我只消将此事说了,那主帅未必就会杀我。说不定他念我是个好官,便让我继续在此留任也未可知啊。”想到这里,竟又不自觉暗喜,想要早些见到那主帅。
义军入城,倒也没有怎么为难百姓,不仅如此,主帅还命大开粮仓,让全城百姓自行取粮。当时城中虽无战火,战火,但家家却多是缺粮少米。即使义军不来攻城,过不得几月,那百姓也是要去逃荒的。此时见义军开仓放粮,初时人们还不信他们,只以为是个骗局,直到有几个胆大的战战兢兢地去了,果真领回了大袋大袋的粮食。老百姓这时才知这是真的,纷纷蜂拥而来,拖儿带女。义军见来领粮食的人越来越多,便就直接在粮仓旁开设了征兵站,不过几日便招募了近万人。那义军原本不过万人,此时军力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有余。郝舍仁一路上见军民和睦,一片融谐,不由得心中欢喜,心想这义军这般爱民,自然不会滥杀无辜,自己的性命看来是有指望了。这般想着,便催促那些押送的差人,让他们快些带自己过去。
来得大帐,郝舍仁刚要开口,身后便吃了一脚,整个人一下子摔趴在地。差人出去,郝舍仁被人反缚,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站起,便看到一个披甲戴盔之人从后面走出。
“方才我来的路上听得百姓们都在说什么窦军仁义之类的,此人想必就是那军队的统帅窦建德了。”这般想着,忙下跪行礼,心想赶紧将自己的事情和那窦建德说了,让他赶紧放了自己。
“郝舍仁。”不待郝舍仁开口,窦建德忽然发话,言语中颇有怒气:“你可还记得你手下功曹徐志豪吗?”
窦建德一句话问完,那郝舍仁便如同浑身打了个霹雳一般,一下子汗毛竖起,吓得说不出话来。窦建德见他这般,不由得怒火更胜,喝道:“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做的好事!”
郝舍仁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对徐志豪所做之事,窦建德又如何会知道?窦建德知道他心中所想,怒道:“好一个太守老爷,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便是无辜的女子,手下的功曹,原来也时可以说杀就杀吗?若不是徐志豪写信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这种卑鄙小人!”
原来当日徐志豪替郝舍仁栽赃玉娘之后,徐志豪见郝舍仁眼神不对,心中便暗暗担心。他知道自己知道太多秘密,看郝舍仁的眼神,只怕是事成之后自己也要被杀人灭口,因此便暗地里联络窦建德,言明城中粮仓充裕,可壮大队伍,希望他能今早出兵攻下此城,同时也将郝舍仁的所作所为一并写了相告。果不其然,郝舍仁心想徐志豪知道太多,以后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对自己大为不利,因而也不急着杀玉娘,只以皇令未达为由。自己则每日和徐志豪饮酒取乐。一连数日,直到见徐志豪放松警惕,便在又一次酒宴之中下了麻药。徐志豪先时还有提防,每每饮酒吃菜,总要让郝舍仁先尝,但见接连数日无恙,便不由得松了戒备,栽了跟头。
麻倒了徐志豪,郝舍仁便取出从府库中带出的玉娘所用琴弦,在那徐志豪脖子腰间割了诸多伤口。琴弦本就纤细,用其割破皮肤倒也不难。可怜徐志豪神志不清,身子感觉却仍正常。被郝舍仁连割十多刀,与其说是流血而死,倒不如是说痛死的。
郝舍仁做完一切,便从后门走了,接着便是差人‘无意’发现徐志豪的尸体。众人早已认定玉娘是个会邪法的妖女,此时见到琴弦,更加确信不疑。郝舍仁此时假装不杀,骗得众百姓请命画押,如此一来,既杀掉了玉娘,也除去了徐志豪。实在是一箭双雕。
想到计划周全,却因自己的一个眼神坏事,郝舍仁不由得面如死灰。那窦建德见他这样,知道徐志豪早已遇害,也不再问,只命令侍卫拖出去砍了为徐志豪报仇。真是原本酒囊臭皮骨,何故宦海觅刀兵?
且说玉娘再次被关押起来至今,寒病交加。她本俊美,此时带病。更有一副别样的病态之美,只不过牢中暗无天日,虽有这般风情,却也只能孤芳自赏,任凭雨打风吹,只身等死罢了。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