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仁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左右看了看不明所以,倒是孟仁道把小男孩拉到跟前,问:
“爱华,你说,你爹是怎样疯的?”
“我爹天天都不说一句话,也看不到我,有好几次都把我碰倒了,也不吃饭,下雨了就跑到雨地里张嘴喝水……”
“爱华,乖孙,别说了!”
老妇女把爱华牵到自己跟前,对众人低声说:
“小孩子不说谎,你们想想仁祖在我们家什么样,唉!”
说着低头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不知是为孟仁祖的死悲伤,还是为了刘家不幸的遭遇悲伤。
“娘,你也别说了,请大哥们先去看看他吧!”
刘凤兰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后院才是孟仁祖、刘凤兰和爱华的家,破破烂烂的一排土屋,屋项的茅草就像明婆婆的白发乱舞,这时贾一白才想到到了刘家之后就没看到明婆婆,但随后他就看到孟仁祖的薄棺旁趴着一个老人,正是明婆婆,原来她比他们先来一步。
“明婶!”
孟仁光和孟仁德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扶起已经昏倒的明婆婆,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明婆婆放到棺材旁边的床上,孟仁礼要去掐明婆婆的人中,但被孟仁光制止了,他说:
“明婶可能只是悲伤过度,让她睡一会儿!”
贾一白看到明婆婆的两颊湿漉漉的,两个眼角还含着大颗的眼泪,他不明白明婆婆只是孟仁祖的婶娘,为什么比八生婆那个亲娘还要悲伤?!
贾一白抬手轻轻地擦去明婆婆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泪珠,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便来到孟仁祖的棺材前。
孟仁祖看上去安静祥和,像睡熟了一样,又好像久经病痛折磨的老人,终于入土为安般的如愿以偿。
但看着看着,孟仁祖竟然慢慢睁开双眼,睁到极限,接着嘴巴也慢慢张开,舌头一点一点地伸出来,异常痛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贾一白大骇,他想逃跑,但他的双腿好像被谁抓住,动弹不得,他想闭上眼睛,但他的眼睛仿佛被谁撑住,根本不能合拢。他就那样看着孟仁祖极度痛苦的表情,一动不动,忘记呼吸。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无声。这时左手边透过一丝光线,昏黄的灯焰凄冷飘摇,灯下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她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长相清秀,但一脸哀伤。
“你想怎么样?”
女人发出阴冷的声音。
年轻人身子一挺,仿佛鼓足勇气,说:
“我不去!”
但接着身子又软下来,变成乞求:
“娘,我求求你,别逼我去她家,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入赘!”
女人冷着脸不为所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说: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什么好商量!”
年轻人慢慢抬起头,下定决心,
“我去死,死也不去她家!”
女人气极,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但手到半空突然停住,然后阴森森地冷笑两声,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如果你去死,仔细我把你们娘几个不要脸的事儿全抖露出去!”
年轻人突然又惊又吓,他慌乱地跪爬到女人面前摇着她的双腿不停哀求:
“娘,不要,千万不要,我答应你,我去入赘,我不去死,你不要说出来,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说完便开始嘤嘤地哭泣。
女人脸上慢慢泛起阴森的得意的笑容,
“起来吧,老七,现在去拜祭你爷爷奶奶!”
这女人果然是八生婆,而跪在地上的就是入赘前的孟仁祖。
八生婆说完便站起来,往屋外走去,拐进一间黑屋子。她摸索到火柴,点起煤油灯,屋子顿时亮起来,贾一白看到她的头顶上竟然悬挂着两幅画像,古老陈旧,看不清眉目。煤油灯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到墙上,细长恍惚,像极了幽暗阴冷的鬼魅。她抬头看着两幅画像,命令道:
“跪下!”
孟仁祖双膝跪倒,八生婆从画像下方的桌子上取出三根香,就着煤油灯的火焰点着并吹灭后递给孟仁祖,叮嘱道:
“记住,你爷爷是胡雪玉,你奶奶是孟胡氏,记住没有?”
孟仁祖高举着手里的香,连连点头说:
“我爷爷是胡雪玉,我奶奶是孟胡氏,我记住了!”
“还要记住,你爹是孟紫来,你娘是李凤环,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叫起来。
孟仁祖的身子哆嗦一下,然后也高声回应道:
“我爹是孟紫来,我娘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喘了一口粗气说:
“对,不是别人,不姓贾,姓李!”
“不姓贾,姓李!”
孟仁祖重复道。
八生婆似乎很满意,她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一碗水,叮嘱道:
“老七,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你的根,虽然入赘到刘家,但你姓孟,不能改姓,而且你的孩子以后也必须姓孟!”
孟仁祖点了点头,八生婆便端起那碗水慢慢朝孟仁祖的头上浇去,同时念念有词:
“老七,浇过这忘恩水,你就要‘嫁’入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孟仁祖紧闭双眼,直挺挺地跪着,水从头发上往下流,流过额头,流过鼻尖,流到下巴,然后一滴滴地掉下来。
八生婆倒完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