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欣儿带着柏小筠回到鹿鸣观时,已是掌灯时分。
苏欣儿的话不假,鹿鸣观是个很小的道观,四间白墙黛瓦的土砖屋,外加数间茅舍,错落有致地点缀山麓之中,道观左侧是一条蜿蜒而下的山涧,流水淙淙,蛙鸣阵阵,更添几分山野特有的孤寂。
一路上听苏欣儿唠叨,柏小筠得以知道,这鹿鸣观一共只有七人,观主叫苏沉,也是苏欣儿的师父兼养父,门下弟子除了给附近村镇做做法事,就是到山上采些草药做成丹药到集市上贩卖为生。
如果只是这样,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是没问题的,只是每月还要上交一部份香火钱给龙须谷,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龙须谷是平乐郡当地最大的修仙门派,门下有弟子两千,产业无数,根基深厚,谷主是有着“松下野鹤”之称的贾怀真人,其地盘内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都得向他交香火钱,否则就有灭门之祸,就连当地的官府都要对其退避三分。
随口又问:今昔是何年?答曰:承元二十五年二月中旬。
柏小筠听了差点没晕倒过去,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最后一次离开北辰剑宗是承元五年秋,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失踪了足足二十年,想必回到宗门已是物是人非,事过境迁。顿时迷茫、失落、恐惧和焦虑等各种思绪齐涌心头,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皎月东照,夜色醉人,鹿鸣观的偏僻的后门外,破旧的柴扉被人小心推开,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缝隙中钻进来。
警惕地向园内菜圃扫了几眼后,苏欣儿回头对好奇张望的柏小筠道:“趁现在没人,快跟我来,要是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不好了。”
说着也不等柏小筠回应,一把拉着她白皙的小手,猫腰踮脚快速越过陌间小路,一溜烟地跑进其中一间茅房里,又迅速的关好门。
“你先在这呆着,我去拿些衣服给你,别乱走动啊,一会我再带你去见师父。”苏欣儿风风火火的把装满草药的竹筐和探路用的竹竿往墙角根一放,就跑进其中一间内室。
趁这当儿,柏小筠好奇的看着苏欣儿的闺房。
苏欣儿的闺房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屋内打扫的一尘不染,木板做成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笔法娟秀的山水字画,临窗下是一张做工粗糙的桌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几本经书,诸如《南华真经》和《黄庭经》之类,很是简朴别致。
正借着似水月华翻看一本手抄书,这边厢苏欣儿拎着几件衣服已经出来了。
“哎呀!字写得不好,你别看。”见柏小筠看得津津有味,苏欣儿赶紧上前夺过来,慌慌张张的藏在身后,神态忸怩娇羞。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有没有。”苏欣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是师父罚我抄写的《道德经》,我怕自己的写的字太丑,让你笑话了。”
“怎么会?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我觉得这字就像欣儿的眼睛,很是灵动漂亮呢。”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好看,苏欣儿不由在心里闷闷的乐起来,低着头,抿着嘴唇,脸红红地“嘿嘿”着。
“哎呀!不和你说啦,给!这是年初才买的新衣裳,还没怎么穿过,你看看合不合身。”苏欣儿把衣服住柏小筠怀里一塞,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句:“你别乱走啊,我去找师父说说。”
柏小筠笑了笑,将怀里的衣服一件件在书桌上摆好——柔绢质地的抹胸和亵裤,加上水蓝色的琵琶袖交领上襦和及膝百褶短裙,只在裙摆上用红、青、黄、白四色的丝线俏皮地走出一幅云雀戏花图——有别于褒衣广袖的中原衣冠,很有云州热情奔放的地方特色,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怎么看都是女孩家的衣物。
不过柏小筠就算在意也没得选,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自己已经变成个姑娘了,穿裙子很正常,如此默念数十遍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皱着眉头,眯着眼睛,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把衣裙穿上。
在房间里试着走了几步,裙底生风,轻寒可人,裙摆在大腿上轻柔地摩擦,异样的感觉就从皮肤上传来,上半身束缚,下半身解放,心里觉得既舒适,又空落落的,如行走在云端。心里莫名有些兴奋和羞耻,又好像有某些东西被释放出来,一时间,柏小筠迷茫了。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欣儿带着夜风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到衣裙在身的柏小筠,顿时惊了:“小筠,你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刚才我还担心你不会穿呢!没想到这么合适。”
说着扶着柏小筠的若柳腰肢,双眼发着欣赏的光芒,让她转了几圈,嘴里不时发出“啧啧”赞叹声:“小筠,你真是个跌落凡间的仙女啊!你这个样子,连我都心动了。”
“欣儿讨打,”柏小筠又羞又恼,右手轻轻落在欣儿的薄肩上,嗔道:“有把我的事跟你师父说了嘛?”
苏欣儿点点头,道:“说啦,我现在就带你云见他。”说着又从角落里拿出一双草鞋,给柏小筠穿上。
鹿鸣观的大殿上,烛光如豆,昏蒙明灭中,可以看到殿前有一尊神女雕像,那是鹿鸣观供奉的女娲仙子。
香案上摆放着一个铁绣斑斑的鼎炉,烟雾缕缕不绝,香案下的一个蒲团上,并排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道人和一个褐衣少年,两人都是双手结印,嘴唇微微翕动,正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