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芊一愣,接着继续绑纱布,“开始问遗言了?”
“想死的明白些。你的原话。”
“……”裴芊默默骂了这人上百遍,冷静下来,心想怎么鸣儿她们还没找来救兵,抱着拖时间的心思道,“你为何要杀守夜人?”
严如玉道:“他记录了你们这几日的言行,碍事。”
“那为何要杀刑娇娇?”
“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
严如玉侧目看着她,不语。
裴芊撇撇嘴。好吧,反正她也没指望能问出来。
她把蝴蝶结打好,拿过剩下的纱布擦手,正斟酌下一个问题说什么,严如玉竟开口道:“秀娘。”
秀娘?
裴芊手上一顿,脑子里闪现今早鸣儿说过的话。百花宴重在为皇子选人,消息由秀娘传出,而秀娘要杀参与者之一的刑娇娇……
她问道:“你在楼里,杀了多少人?”
严如玉不正面回答:“她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那就不止这一个了。
脑子里的线索连在一起,这场百花宴的权力干涉者关系复杂,可在分析其利弊之时,却很少有人关注到,这百闻楼的主人到底是谁……
裴芊摇头道:“秀娘太狠了……”
“局中者,狠是为自保,”严如玉将破开的袖子覆上纱布,“仅凭人脉与智慧就坐上百闻楼高位的人,怎会允许有第二个自己出现?”
“可她把参与者都杀光,不就是公然与皇子做对?”
“秀娘不与你一样蠢,”严如玉意料之中收获一枚怒视,继续道,“无法胜出之人命不值钱,杀她们无用。”
“所以,你杀的都是有可能胜出的人……这样数量不多,嫌疑就不大,”裴芊不禁感叹,“心机真深。”
“这就是聪明人行事,”严如玉站起来,侧身用指节敲了敲裴芊额头,“你也该学聪明些,以后见到刺客,安静点跑。”
“等等,你要去哪?”裴芊见人站起来,也不管话里对自己的讽刺了,连忙挡在门前,“你这伤口有毒,再休息会儿吧?”
严如玉见状不答,比眼前这小身板高几个头的身体,伸手推把门就能出去。他捉弄似的左移一步,又右移一步,看着裴芊紧张跟着他左右移动,时不时望望窗外,总算明白过来:“你在等她们喊人来?”
裴芊笑的僵硬,想说是,但现下又不是了。她沉默片刻,觉得再不回答可能她都会被灭口,道:“刚开始是,现在……在等她们跑。”
严如玉一愣,随即竟然笑了。这张大众脸本一点表情也懒得露出来,现下嘴角一勾,竟觉得有些好看。
“知道是秀娘设局,喊人不行,跑就能行了?”严如玉看着她,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这院子除了你半夜跑出,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吸了迷迭香。这么久也不见屋子亮灯,你也该猜到了。”
一直没见屋里亮灯,裴芊早就心里急的发慌,可严如玉人在这,她又不敢出去,只盼望是鸣儿她们刻意不点灯。现在一说,院里那两人怕是还在梦中。
严如玉说完就往外走,他越过裴芊直接拉开木门。
裴芊惊道:“你等等!”
这回倒是没人停下脚步了,身高优势如此明显,裴芊挡也挡不住,电光石火间,她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人腰,两手在前边紧握,整个人挂在严如玉身上。
“等一下!”
严如玉停住,看眼自己腹前这双手,淡淡道:“又做什么?”
“我们打个商量!”裴芊脑子迅速旋转,将所有信息捋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圆,想出了个主意,语速飞快道,“你想,秀娘要除掉的是有能力胜出的参与者,现下你把记录这偏院的人杀了,除了秀娘自己,就没人知道刑娇娇参与了!”
严如玉一顿,“你想浑水摸鱼?”
“道理就是这样,”见人在听,裴芊一喜,接着道,“刑娇娇是秀娘的潜在威胁,但如若让她从此无法变成威胁呢?”
“杀之。”
“错,”裴芊一顿,眸光流转,“用之。”
她道:“秀娘觉得她会胜出,一定是觉得她有什么过人的东西,而在这百闻楼里,最值钱的莫过于人脉、渠道。我想,与其把这些东西连同尸体一起销毁,不如留为己用。”
“你能确定刑娇娇肯交出来?”
“不敢打包票,”裴芊道,“求你,就是为给她争取一个选择的机会,自然,于你也有好处。”
严如玉奇了,“哦?”
“刑娇娇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秀娘,这证明她手中的渠道不比秀娘少,待她醒来,不论怎么选择你都算给过一次机会,她手里的东西定能分你一份。”
“你也知道我是谁,”严如玉道,“百闻楼的买卖我若想要,早在手里。”
“但你是商人,”裴芊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是她在现代与那些客户谈判时才会露出的表情,“买下百闻楼,算的是自主买卖,做成之后收获仅有一楼。若秀娘给你十两银子做事,做成之后再买这楼,收获是十两银子加百闻楼。而若你等几个时辰给刑娇娇一次机会,你的收获将是十两银子加消息渠道再加百闻楼,”她一顿,笑道,“作为商人,怎会与白送的钱过不去?”
一通话说完,严如玉背对着她没说话。半晌,道:“这会儿倒算得精。”
听这语气已然松动了,裴芊暗自舒口气,把手放开,走到人面前去,笑道:“既然说好了,那咱们回西屋坐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