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羽清了清嗓子继续往后说下去:“在下虽是师父的亲传大弟子,之前却从未被师父立为继承人。这次情况危急,在下不得已挑起重任,但终究资历浅薄,恐怕难以服众。以在下所见,不如立师弟为继任掌门,我们中、南、北三宗各按照以往规矩,重选出首座,辅佐小师弟,诸位师叔伯以为何如?”
他这话说得不算高,却字字掷地有声,眉宇间的神色极为平和。此话的意思很明显,他的意思和王家家主的意见并不一致,自己对这个位置并没那么感兴趣。
听此一言,蒲珏突然觉得有些惭愧。看来,刚刚自己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这王肃羽竟然如此地光风霁月,处事也是如此稳重周全。
听到王肃羽这般一说,杨允寒稳稳站了起来,朝着众人徐徐一拜。他年纪尚小,声音底气并不足,底下人一下子全都停了声,只听他说起话来。
杨允寒倒是不疾不徐,说得很在理,脸上透着一副超出年龄的稳重:“多谢大师兄厚望。不过,在下年纪尚幼,处事不足之处甚多,这掌门一职实不敢当。况且我们太白剑宗也不止我弘农杨氏一族一脉,这掌门之位也从未属于我弘农杨氏一家。先父在时,早已打破门户藩篱,不再囿于一门一族,各大世家融为一家。这掌门之位,当以有德有能者居之。”
众人不禁惊吁一声,蒲珏也不禁大为惊叹。这杨允寒小小年纪,竟然能如此当机立断,能说出这样一番有深度的话来。况且之前一直当她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弟,没想到如此有主见,真不愧是掌门之子。只是可惜年纪尚幼,不然假以时日,必能担当重任。
王肃羽默立一边,轻声劝了起来,但一字一句众人都听得很清楚:“师弟实在是过谦了。敢问当前门内,有谁能有师弟能服众呢?况且老掌门为派殉职,人人都敬佩得很,不必如此推脱。”
“这、这、这可不太合适。”杨允寒一听,急忙摆手推脱:“别说我现在年纪这么小,更重要的是家父家母已逝,我既为人子女,当守孝三年。想来,我晋室向来以孝为本,在此期间,并不适合接任掌门大任,师兄就不用强人所难了。”
他这话一出口,蒲珏更有了几分赞许之意。当下心道:“这杨允寒倒是一个守孝之人。这太白剑宗的弟子都自认为是晋国子民,仍然遵守的是晋国的法度。据说当年晋武帝司马炎亲讲《孝经》,还特意下诏声明以孝治国。就连他们所谓负责乡邑清议的中正官,在中正评选的时候第一条也是一个“孝”字。若是谁背了个不孝的名声,比谋反还要严重。这守孝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王肃羽双手交得更紧了,语气沉了下来:“师弟,即使是守孝,也不必如此。大难当头,还是以派内安危为重。”
蒲珏略有些不解,这王肃羽怎么看起来很希望杨允寒接任掌门似的。难道说,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但他刚刚如此推脱,也并不像是重于权势之辈,真不知道他在想的是什么。蒲珏越发觉得看不透了。
底下有几位弟子劝道:“大师兄,既然小师弟这样推脱,你就不用过谦了,直接担任即可。”
“小师弟年纪这么小,确实不合适……”
“孝悌之道,本为伦常,小师弟说得在理……”
“二师兄不在,大师兄若是继位,我们都心服口服……”
“本来师兄现在也是代掌门之职,继任掌门是众望所归的。”
……
王肃羽不知在想什么,往前走了一步。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小师弟,这掌门还是由你担任比较合适,我们都敬仰掌门……”
“难道这太白剑宗就是中宗的人做主不成,我看……”
“那么快选掌门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么多的师兄弟在外头还没回来呢……”
“怎么不等李女侠回来?”
“还有那么多人都还没回来呢,万一他们都不同意,这次选拔又有何用?”
……
王肃羽听言,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位面色红润的长者声色不露,忽得站起身来。底下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他会继续说些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鄙家侄女和王家师侄都互相推脱,诸位不如听小老儿一言,如何?”
王肃羽面带微笑,神色淡然得很:“杨师伯是师父的兄长,我等自然是听师伯吩咐。”
蒲珏不由得微微一笑,这王、杨两家居然就这样谦让起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肚子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梁平已是好笑地以手撑地,斜了身子继续看热闹。
场上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他一个人斜着身子这么坐着,很是突兀。荀羡不经意看到,不禁摇了摇头。蒲珏倒是习惯了他这样,不过这种场合也觉得不合适,悄悄用手碰了他一下。梁平知道蒲珏的意思,无奈地笑了一笑,约莫调整直了身子。
只听那位杨家家主笑道:“现在掌门一职既然难以定夺,必然是由有能者居之。我太白剑宗一派均为雅人君子,这‘德’之一字必不为忧。现在抵御密教进攻,须以大局为重,选出一位武艺最佳的人来担任。”他拱手而言:“依我看,先掌门既已打破门户藩篱,不如这掌门之位也不必再拘泥于中宗内选拔,而是放宽条件,将南宗和北宗的高手弟子一一囊括,以武艺较高低,选出继任掌门,如何?”
那王家的家主神色